上门喝酒的是韦斯在末世前就认识的朋友。末世之后，还能有认识的人活着应该就算是一种幸运了。
    所以韦斯像平时一样招待了这个左眼长瘤的中年人，能长胖，就说明这家伙混得还算不错。吃不饱饭的人肯定胖不起来。
    末世前有些穷人吃垃圾食品也能变胖，但末世后肯定没有了。
    什么垃圾食品，那是奢饰品。
    韦斯煎了两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排，煮了点面条，和朋友一人一杯酒喝了起来。
    “哎呀，我这眼睛越来越看不清了。”朋友揉着左眼的瘤叹气：“右眼没长，也还是模模糊糊的。而且还老是头疼。”
    “……”韦斯医生本想给他诊断一下，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过两天戴上面具去给这个朋友治疗一下吧。
    死后没有痛苦，但生前的痛苦为何不让我们医生来解决？难道就是为了让这群人一心向往死亡吗？
    须知，没有痛苦，自然也就不会有欢乐，变成幽灵看似以另一种方式或者，实际上这个人却已经不复存在。
    韦斯发出一声叹息。没说什么。朋友却开始扯末世前的事情。
    “现在你诊所倒闭了，每天都只能在市场那边帮人鉴别草药食物，一个外科医生啊，干这个我都替你憋屈。”朋友似乎喝醉了，话一句句往外撂。
    “能混个饭吃就不错了。”韦斯低头。
    “来跟我干吧，我们租一辆车，跟商队去外面，离开死亡沙漠。在外面医生都过得很不错……”
    这是实话。末世中最吃香的除了战斗人员就是医生工程师。随便找个幸存者营地都能被大家当宝贝养起来。
    “你喝多了。”韦斯叹气。
    “我没醉。”朋友挥手：“我不想继续待在这种鬼地方了，哪怕我死了，也只不过是个下层幽灵。我要做生意赚钱……要娶个漂亮老婆……”
    韦斯医生没喝多少，毕竟要拿手术刀的人，喝太多酒会影响手指稳定。
    通常只有这个朋友来找他的时候韦斯才会象征性地喝一小杯。
    看着朋友的感慨和痛苦，韦斯叹气。
    人类的痛苦绝非死亡能消除的。
    相反，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宗教总是形容一个美好的死后世界让大家平静面对死亡。但我们告死鸟却希望大家面对死亡不用平静，这样才能体会生命的美好。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术刀还放在长袍的口袋里没收号。再看看似乎已经神志不清的朋友，最后直接拿出刀，朝自己的衣柜走去。
    医生打开衣柜夹层，正打算把手术刀放进去。
    却见朋友推开卧室大门，手上提着酒瓶，将夹层中的手术工具，药物，以及乌鸦面具通通收入眼底。
    ——
    “抓住一个告死鸟成员，奖励八万灵币，或等价食物、武器。提供有效线索，奖励八千……”
    李乐念着公告栏上的悬赏，“知情不报者，连坐。死后不得下葬，不得立碑。”
    意思是不让你变成幽灵？
    挺狠的，这样一来估计大家碰到了都会举报吧。说不定就有被抓的，我去救一个下来。
    没走多远就让他看见了。
    被绑在柱子上的韦斯医生临死之前还在回忆几天前被朋友出卖的经过。
    或许一开始，醉酒中的朋友并没有想要出卖韦斯。但等他酒醒，回想起衣柜中的乌鸦面具和医用器材，再看看到处都是的悬赏，连坐条例……
    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放这个朋友回去。
    只怪韦斯心太软。碰到的又并非真心朋友。所以被抓属于正常。
    面对他这种忤逆死亡之人，教会自然只有一种处理方式。
    杀。
    如果能借此机会引出几个同伙就更好了。
    白骨主祭依旧在金字塔上，风吹日晒，雷打不动，玩着他的骨头积木游戏。
    “不要怪我……我也没办法……”抱着酒瓶，左眼长瘤的中年胖子躲在角落，口袋里是刚刚到手的八千灵币。
    或许是因为平时喝多了酒，所以这个中年胖子的手在颤抖。本就时不时模糊的眼睛，现在更看不清了。
    来看杀人的群众们喧闹着，人挤人。
    中年人被挤到在地，左眼的瘤摔破，脓血不断涌出，他想重新爬起来，却再也没能成功。
    本来韦斯是打算给他进行手术治疗的。那样这个胖子就不会死了。
    而像他这种孤苦伶仃的家伙，唯一的朋友死后，又有谁会给他盖棺立碑？再加上此人的信仰并不虔诚，多半连变成幽灵的机会都没有。
    被捆在柱子上的韦斯医生嘴被堵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在人群中看见了几位自己的同伴，但他们似乎并没有找到救人的机会。
    身为外科医生，在他手中躲过死亡或没有躲过死亡的生命不少。可以说，这个职业就是天天与死亡打交道的。
    但在面对自己的死亡时，韦斯发现他还是无法释然。
    这个行业收入不错，但很累，那些天天劝你规律饮食注意休息的医生，他们自己的生活却是最不规律的。经常一个手术十几个小时，午饭晚饭都不知何时能吃。
    累是一方面，危险则是另一方面。医生被感染，被不知道图什么的病人弄伤都是时常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多少学医的人叫苦不迭，后悔不已。
    但他们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韦斯闭上眼睛，不看，不想。只希望走得痛快一点。
    当然，有人来救他更好。
    几声枪响过后，韦斯发现自己还没死，再次睁开眼睛，却见一个身穿风衣，嘴里叼着棒棒糖的男人落在他面前，扯掉他嘴里的布团和他身上的绳子。
    “走吧，医生。我有很多事情想问。”
    李乐把韦斯抚起来，然后看向金字塔方向。
    白骨主祭刚刚用骨头堆好一只巨龙，被李乐这样注视，手上一抖。巨龙瞬间垮塌。随后灰雾闪过，韦斯和李乐一起在刑场之上消失。
    那些被李乐开枪打断手臂的死亡教会成员在地上哀嚎。可惜并没有医生能过来给他们治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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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