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练完第五遍，天香主动叫停了。
    “形，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我现在教你呼吸和观想，然后合起来练，争取早点把神练出来。”
    “好。”
    林野微微有些气喘，然而仅仅十余次呼吸过去，便恢复如初。
    天香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羡慕。
    转瞬即逝。
    “呼吸法，本质上便是用神念去强行改变呼吸的节奏、方式与深度，以此来刺激身体，实现各种目的。
    因为灵炁的存在，呼吸法的意义大大提升，与动功同等重要。
    两者合练，更有互相强化的功效。
    《龙形虎势练体秘要》是我大夏顶尖锻体法门，配套的呼吸法共有四种，转换方式繁复，你且记好……”
    接下来，林野再一次被此世功法的精密细致所震惊。
    口吸鼻呼、大呼大吸、慢吸啸呼、逆腹提肛四种呼吸方式，配合着不同的动作，贯穿修炼全程。
    由此产生一种压榨全身、时时走在钢丝上的特殊体验。
    体力消耗更快，锻炼效果更强，缺氧时的感受更酸爽……
    再配合上简单的观想，精神也被调动起来，全面参与锻炼。
    林野的快速进步就此打住。
    呼吸法本来就难练，要时刻以神意控制, 再额外加上观想要求，十分磨人。
    强行再练五遍, 林野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太累了。
    一整套《练体秘要》消耗的体力, 至少相当于全力撸铁二十分钟。
    按照强度折算, 约等于两场嗨皮。
    那要照这么计算……
    林野发现了盲点。
    ……
    高强度练体是不成了，但是天香并没有让林野闲着。
    “接下来的时间, 我们来聊一聊你缺的课要怎么补。”
    “谢谢。”
    林野诚恳致谢，主动看向她的眼睛，试图表达一种很纯洁的情绪。
    感谢、感激、感动……
    好吧, 不敢动。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天香把视线移开了！
    怂柿子！
    林野心里腹诽着：你都敢端锅，现在又躲什么？
    天香也说不清楚自己在躲什么, 可能，她只是对醒来的林野感到陌生吧……
    总之，小课堂平静的开启。
    “桩功，你已经大成, 接下来继续保持就好。”
    天香第一个提到桩功, 林野突然想起来，今天早上起床, 他没站桩。
    主要是没那习惯, 另外, 心里多少有点抗拒。
    在没能获得足够的自保之力以前，继续强化本源, 似乎是祸非福。
    万一再有进步, 香香或者谁一冲动，再把自己采了怎么办？
    然而, 今天真切的感受到了本源强大的好处，林野又决定，从明天开始, 继续练。
    不能因噎废食, 好东西咱就得攥住。
    天香继续讲着习武诸要。
    “其余的种种基础，大体可以分为两大类——
    一曰功法根基, 二曰武技根基。
    比如脚步身法、五感练胆等等, 都是在为修炼武技打基础。
    而腾跃翻滚、静心入定、抻筋拔骨, 都是在为修炼功法做准备。
    你明不明白两者的区别？”
    林野摇摇头, 诚实的表示不懂。
    而且颇有疑问：“拳法怎么算？我感觉既有功法的性质，又有武技的性质。”
    天香被问得一楞。
    “拳法怎么可能是武技？”
    “不是吗？”
    林野前世刷到过不少八极、泰拳、截拳道之类的小视频，大学体育选修的又是太祖长拳，算是一个浅层的搏击爱好者。
    他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天香偏着头，打量林野一阵，眼睛突然一闪。
    “你是不是见过天界的修行法？”
    林野想了想，认下一部分：“只是见过天界的基础拳术。”
    “和我教的区别很大？”
    林野马上想起前世的那些内家拳外家拳，诚实点头：“很大。”
    “比如呢？”
    “比如初学者打基础要蹲马步，之后练套路。”
    “马步？练来看看。”
    林野按照记忆里的动作，扎了个高位马步。
    “就是这样, 一起一伏的模拟骑马，锻炼下盘, 练个什么虚灵顶劲来着……我记不大清了。”
    天香绕着林野走了两圈，忽然失笑。
    “天界没马吗？”
    “啊？”
    “它就是最基础的马术姿势啊……”
    天香随手用剑鞘调整了一下林野动作不标准的地方, 自信开口。
    “你说它能锻炼下盘, 确实有一点效果。
    静载练腿、闭肛提脏、正首顺气。
    大夏的骑军中，每天都有一两个时辰的骑术训练，作用殊途同归，效果却更好。
    但是，除了军中，哪怕县城里的小武馆都不会教这种笨功夫，效率太差了。
    奇怪，天界怎么会用它启蒙？”
    因为天界真的没马……
    民国时期武术盛行的时候，也极少有人能买得起马，更别提现代了。
    林野突然想明白了问题所在。
    地球与此界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所以绝不能照搬前世的经验。
    没等林野解释，天香口风一转，语气突然变得极其严肃。
    “林野，我不管你在天界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是，既然现在你是生活在中洲, 就得尊重中洲的生存智慧。
    有些奇思妙想或许可以给大夏带来好的改变，我对此亦很期待。
    可你要分清楚哪些是不合时宜的妄想。
    在武道修炼上乱来, 不会使你变得更好，只会要了你的命。”
    好一个冰雪聪明人美心善的李晏清！
    林野肃然一礼：“多谢殿下提醒, 林野受教了。”
    天香点点头，反手把剑鞘往青石板上一掷，咔嚓一下扎进去三寸深。
    接着拉开架势，简简单单挥两下拳。
    衣衫震动空气，浑身烈烈爆响。
    “拳法是什么？
    是功行，是炼化，是掌控，是大道之基。
    为什么不用拳法去搏杀？
    因为我们有智慧。
    弓弩刀剑，哪一样的杀伤力不比赤手空拳大百倍？
    陷阱捕网，石灰火油，让弱小的军士亦可以杀妖。
    你注意看我的玉髓剑。”
    锵的一声，天香抽剑出鞘，端平让林野细看。
    “剑长三尺六寸，削金断玉。假如我遇到一个刚刚突破到后天境界的敌人，他空手，我持剑，结果如何？”
    林野猜道：“你会胜？”
    “是无伤杀之。”
    天香傲然扬起下巴。
    “真气固然强悍，但是初生的真气跨越不了三尺六寸的生死鸿沟。”
    林野很认真的和她探讨：“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让技巧或者体质可以超越兵器上的差距？”
    “绝无可能。”
    天香断然摇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
    可是，我们正面对敌的前提条件是实力相仿。
    我一个淬体巅峰，碰到后天巅峰自然是有多远跑多远。
    真对上了，对方空手杀我如杀鸡。
    然而那是本质力量的差距。
    若是同境对敌，在所有条件都大致相同的时候，哪怕只是兵器长了三寸，便足以决定生死。
    技巧的意义是什么？
    是用来弥补那三寸差距的。
    为什么要用技巧来提高上限？
    因为武道境界的成长太重天赋，只能靠时间慢慢去磨。
    其次神兵难得，利器亦不便宜。
    惟有武技修炼最简单，只要悟性不差、肯努力，便可以突飞猛进，以最快的速度变强。
    最顶尖的技巧甚至可以弥补三尺差距。
    但是，在每一个境界里，技巧都有上限，绝不可能以空手对白刃。
    至于体质……
    什么体质能强得过妖物？
    人族的优势从来都不在于体质。
    世上确实有许多横练外功，能够把皮肤修炼得如同麟甲、骨骼坚若精钢。
    但那是用来强盛血气的功法，不是用来硬顶刀剑的铠甲。
    你的横练有三十年火候，自以为很强，可是山里的精金却已经被灵炁温养了上万年。
    同样是吸收灵炁，血肉岂有硬于金属之理？
    便是同等质量的精金，以剑尖刺甲胄，亦是甲破，而非剑折。
    是以武者极少披甲，却对武器用心至极。
    待到先天之上，真气可以离体攻击，武器的作用非但没有削弱，反而被放大了。
    一拳挥出，真气十米而衰，二十米散。
    一剑劈出，二十米外依然可斩人头。
    你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么？”
    林野整个人都听木了。
    你们都把能量形态导致的传递衰减给玩明白了，我还能说什么？！
    拜服而已！
    林野头皮发麻，大受震动。
    最令他震撼的是天香那种极度的冷静和极度的清醒。
    此世的人类，到底是经历过何等残酷血腥的斗争，才把武力体系研究到如今程度的？
    细思恐极。
    林野不敢再有丝毫傲慢，并且提醒自己：要以最谦虚最谨慎的心态来对待中洲的武道文明。
    它太灿烂。
    而你只是一个幼稚园大班的班长，要努力，更要敬畏。
    这亦是一种心境上的收获。
    有此收获，今天便已不虚此行。
    “殿下，您是一个好老师。”
    林野心悦诚服，特别虚心而又诚恳的对她一礼。
    天香的眼神微微一闪，没有回应。
    话痨青梅突然变矜持了，这意味着什么？
    林野看了一眼她的面具，心中突然浮起某种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