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我去上清镇书铺交抄好的书册,再买些骨棒回来。夏文泽擦干净手上的水渍,跟他说道:顺便,我想去看看先生。
这几年他并未荒废自己的时间,一边练习左手写字,一边抄书,虽说因着左手写字慢导致抄书费时间,赚的银钱并不多,可那是他那几年给自己的希望。
书铺是先生一友人所开,听闻我左手能写字时,先生便给其友人写了信为我寻了抄书的活计。否则就凭他那不过稍显好看的字迹,书铺的掌柜并不会给他这份活计。
毕竟抄书的学子并不少,人家抄书字迹好且不说,速度还快。
这是应该的。孟一宁是知道夏文泽有位先生的。
上窑村不缺秀才,但举人只有一位,且是赵氏族里的,那位举人年龄也有些大了,就收了赵氏族里几位有天赋的后辈。
像是孟氏跟夏氏还有其他的学生,是不可能收的。
三大姓氏虽说同在一个村,看起来也挺和谐,但其实三个大姓氏之间都有暗地里的竞争与矛盾。
只是因着几百年下来各家之间都有些七拐八弯的亲戚关系,并未闹得太过,加上都是一个村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只要不是太过分,吵完就算了。
但这种关系到自己氏族的荣光的事情,这就有了私心。
因此别的学子在村里的学堂考上童生之后,若是有心往上考的,都会去镇上甚至县里的书院念书。
夏文泽便就是这样,当年考上童生之后,便就去了上清镇的书院,且在那里得了一位举人先生的青眼,入了其门下。
若不是如此,当年发生那件事时,那位在县里有些身份地位的学生,可能只会赔了钱了事,根本不会有别的结果。
谁知道那位先生很是护短,硬是通过友人给其家人施压,不仅赔了钱,剥夺了学子功名,更是让其去牢里待了一年。
虽说比起夏文泽所受到的痛苦来说还是太轻了,但也是那位先生能做到的最大的惩罚了。毕竟那位学生家里的财力也并不低。
若不是担心那位先生将事情闹大,影响了家族,怕是连那些结果都不会有。
先生可有什么喜爱的?对于当年的事情,村子里人都知道,只是大家不知道夏文泽哪怕失去了再科考的机会,那位先生也并未厌弃夏文泽。若不是夏文泽刚说起,他也不知道。
夏文泽笑道:先生喜爱重口味的吃食。至于喜爱书画这些就没必要说了,说了他们也没有那个能力为先生寻得。
那我炒的肥肠可以装一罐给先生带去。孟一宁看了一眼剩下的肥肠,家里还有些晒好的菌子也可以带一些去给先生。
好。夏文泽始终带着温润的笑看着他,眼里是孟一宁看一眼就会沉溺进去的温柔。
孟一宁微微扭开头,那啥,眼下无事了,你去书房念书或者练字吧。就是别在这里看着他了。
孟一宁悄摸的摸了下自己的脸,感觉好像有点烫。
夏文泽也看出了他的不好意思,顺从的应了下来,那我去书房看书,你若是有事便唤我。
好。看着夏文泽出去了,孟一宁才舒了口气。
顶不住顶不住。
将卤料弄好,猪蹄这些丢进了锅里卤着,又看了眼灶里的柴火。
孟一宁便去菜园子里看了看,将里面一些新长出的杂草拔了,这些杂草可以切碎了给小鸡仔吃。
太阳并不烈,照在人身上稍微带着些温度,偶有微风伴随着淡淡的花香拂过。
从村子中心那边传来喊孩子的声音,狗叫的声音,孟一宁拔完草抬头,青山绿水中点映着零落的或白或粉的花树。
宁哥儿。孟继青看着身穿一身冰蓝色衣衫的孟一宁,发现这个侄哥儿变化甚大。早前回来时面色蜡黄,头发干枯,整个人看着很是瘦削不说,脸上也并未有这种放松而舒适的笑容。
对于这个侄哥儿,孟继青的感情很复杂,一面感激于二哥当年的支持,一面却又怨怼其娘当年的所为。
因此每回回来见到自家老娘的所为,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成想这次回来家里却是发生了这许多事。
侄哥儿被退亲,断亲,成亲,还有侄女的事情。
孟继青满心的疲惫跟不耐。
若不是担心侄女的事情闹得太过会影响到他,他是万分不愿意回来的。
心里烦闷,想着这位侄哥儿,不自觉便走了过来。
孟一宁转头,神情冷淡的点了下头,三叔。
孟继青并未在意他的态度,以往这个侄哥儿便是这样,见你过得好便好了。
孟一宁未说话,孟继青说完那句话便也无话可说。
三叔若是无事,我便回去了。半句未提让人进屋喝口水的意思。
孟继青点头,回去吧。
孟一宁进了院子,孟继青的出现并未给他带来太大的情绪变化。
他不是原主,对孟家的人并未有感情,除了原主的那位哥哥,其余人对于他来说都是不重要的人。
在厨房拿了菜刀出来将杂草剁碎了丢进鸡食盆里后,孟一宁将鸡食盆端进了堂屋里面。看着两只小鸡仔叽叽喳喳叫着吃食,孟一宁眨了眨眼,想着是不是该给它们弄个鸡笼子出来。
虽说它们小,现在还拉不多,可总是这么关在堂屋也不行。
院子里又不敢放出去,栅栏缝隙太大了,这两只小鸡仔放出去怕是就找不回来。
作者有话说:
儿子可算考完试,早上可以睡懒觉了。
以前吃过里面带着一层油脂的那种肥肠,感觉还行,也可能是人家洗得干净。我就听说过某个亲戚就喜欢吃那种带着点味的肥肠,说是这才是肥肠该有的味道(⊙▽⊙\a
第43章
▍我们是一家人。
孟一宁拿着砍柴刀进屋跟夏文泽说了一声, 我去砍一根竹子给小鸡仔在院里圈块地盘出来。
等我一起去。夏文泽放下手里的书跟了上去。
等猪圈盖好了,我想再养点小鸡。当时就觉得家里太冷清了,所以只买了两只小鸡仔, 现在才觉得两只小鸡仔其实有点太少了。
好。夏文泽拿过他手里的砍柴刀上去砍竹子, 孟一宁围着竹林转了一圈, 见到了那棵桔子树,也在竹林的右上角发现一棵毛桃树。
这种桃子如其名,身上的毛毛特别多,果实还小, 吃起来并不怎么甜,酸涩更多。但这种桃子却很适合拿来腌渍着吃。
竹林大概一百多个平方, 毛桃这边靠着一面五米多高的山壁,山壁上长满了一种藤蔓植物, 这种藤蔓植物的背面是一层褐色的密集绒毛,而这种绒毛却是一种很好的止血药。
只要将其刮下来敷在伤口上,很快就能止血,且还不容易让伤口感染。
而之所以认识这种藤蔓植物, 这还是末世后他跟哥哥一路回去,路过一个村庄时,那个村庄的一个老人告诉他们的。
老人告诉他们,这种藤蔓植物他们都叫它止血藤。
他没想到竹林这里会有,且还是这么大一片。
孟一宁抬头看上去, 细碎的阳光透过头顶的竹叶洒落在脸上。
夏文泽砍好竹子找过来时,便就见到这样的一幕, 已经有些肉感的脸上被阳光照出了一种朦胧的美, 被一根翠竹簪挽起的黑发尾被清风吹得在身后微微晃荡。
在这一刻, 夏文泽万分庆幸, 那天宁哥儿坚持留在他家。
有这么一个人陪着自己度过余生,何其有幸?!
竹子砍好了?孟一宁微微侧头笑着看向看着自己的夏文泽,伸手指向身后的绿色帘幕,阿泽哥,你认识这藤蔓吗?
夏文泽上前仔细看了一眼,并不认识。
宁哥儿可是认识?
算是吧。孟一宁跟他说了止血藤的药效,晚点可以来采一些叶子回家把那层褐色的药粉刮下来放在家里备用。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藤蔓。夏文泽说道:一会儿你来摘叶子,我在家把竹子劈出来。
行。
将竹子拖回家,夏文泽就在院子里开始劈竹子,孟一宁则是拎着个篮子去摘止血藤叶子。
摘了半篮子的止血藤叶子回来,孟一宁便坐在堂屋门口小心的开始刮叶子背面的那一层褐色的粉末。
孟一宁抽空看了一眼劈竹子的夏文泽,视线在其手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从空间里拿出一双干活用的手套,把这个戴手上,仔细别伤了手。
自己劈竹子的时候不觉得,但每次看别人劈竹子,总感觉那人的手会被竹子给割伤。
夏文泽冲他笑了一下,轻声道:谢谢宁哥儿。
不用这般客气。孟一宁回到堂屋门口坐下重新刮止血粉,低着头说道:我们是一家人。
夏文泽看着他垂着的头,脸上的笑意加深,嗯。
孟一宁嘴角微弯。
小鸡仔还小,需要的地方也不用太大。
夏文泽询问过孟一宁之后,就用削好的竹片编了一个不是特别好看的长方形竹帘出来,之后再将竹帘选了个地方围成了一个圆形。
看起来有点空。将小鸡放进去,孟一宁觉得两只小鸡果然还是太少了。
再在村里问问谁家孵了小鸡。赵大娘家每年孵的小鸡都很紧俏,眼下怕是已经没有了。
锅里的卤味跟炖的大骨汤都冒出了香味,尤其是那卤味,香味实在是霸道,若不是周围就他们一家,怕是已经有人过来询问了。
哪怕是在书房,夏文泽都闻到了那股说不出来的香味。
孟一宁戳了戳切小的猪蹄,感觉还行,便停了火,让它自己焖一会儿,之后再夹出来热吃冷吃都可以。尝尝味道如何。
孟一宁端着一块猪蹄来到书房,将筷子递给夏文泽,眼含期待的看着他。
夏文泽尝了口,双眼微亮,毫不吝啬的赞道:味道非常好。
孟一宁闻言笑道:锅里还有,改天我们再买些回来卤上。
夏文泽将碗里的猪蹄吃了,擦了擦嘴,我去看过先生回来便买一些回来。
嗯。
说好晚上吃手擀面,孟一宁便在揉面,夏文泽则是在洗摘回来的小油菜与小葱。
院子里传来小鸡仔稚嫩的叫声,虽然很安静,却让孟一宁感到很心安。
我把火烧上?夏文泽洗完菜,在灶膛前坐下。
行。
晚饭吃得早,等两人吃完,天也不过刚黑下来。
两人坐在堂屋门口消食,凳子上放着沏好的一壶热茶。
小鸡仔在堂屋里叽叽喳喳的到处啄食,时不时两只还要你追我赶打一架。
天空挂满了星子,昭示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直到空气冷下来,两人才收拾了一下进了屋。
我熬了花生粥,切了点卤好的猪耳朵。夏文泽看着睡眼惺忪的孟一宁,轻声道:小锅里有热水,洗漱好就可以用早饭了。
好。孟一宁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全是丧尸,怎么杀也杀不完。结果就是今天醒得晚了。
喝着淡香的花生粥,孟一宁叹了一声,许是现在的日子太安宁了,总让他有一种做梦的不真实感。
夏文泽见他精神头不是很足,关心道:若是没休息好,再去睡一会儿?
不用。孟一宁冲他笑笑,上午我们还要把发了芽的土豆切出来,我中午睡个午觉就好。
若是实在太困,土豆晚点再种也可。在他看来,宁哥儿的身子需要好好养着方好。
放心吧,要是真的困,我不会硬挺着的。等孟一宁吃饱放下碗,不由打了个饱嗝。
夏文泽笑了下,花生粥我熬得多,中午还能吃。
孟一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一不小心就喝了三碗粥。
种土豆需要沿着发了芽的地方稍微往外多切一点出来,再把切的那一面沾一点灰,以免坏了。
两人将土豆切好,又用灰沾了一遍,这才拎着去了地里。
这边的地里大家都已经忙完,现下就剩他家的一块地还什么都没种。
孟一宁松了口气,他实在是不怎么喜欢去跟人解释这个东西。
夏文泽挖坑,孟一宁将切好的土豆片放里面,两人配合默契,一个多小时就将土豆都种完。
回到家,简单洗漱之后,孟一宁将昨天买回来的布拿出来,跟书房里的夏文泽招呼了一声,我去阿民哥家一趟。
春耕眼看到尾,晒坝里也有更多的人在这里晒着太阳闲聊了。
见到孟一宁过来,都不禁笑着跟他招呼。
宁哥儿这是去哪呢?
花奶奶,我去阿民哥家一趟。孟一宁停下来,花奶奶,你身子看着好了许多。开春花奶奶就感染了风寒,一直不见好,已经好久没出来了。
大好了。花奶奶笑得一脸慈祥,你跟泽小子可好?花奶奶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笑道:脸上有肉了。花奶奶满脸的欣慰。
我们很好。孟一宁干脆来到花奶奶身边坐下,又跟过来的老人打招呼,福奶奶。
哎。福奶奶来到花奶奶另一边坐下,宁哥儿家的地可是种完了?
种完了。孟一宁见到不远处坐了几个赵氏那边的人,只是那几个人神色有点奇怪,不禁转头向身边的福奶奶八卦了一下,福奶奶,赵氏那边是出了什么事?
听到孟一宁的疑问,不仅福奶奶脸色沉了一下,就连一边的花奶奶神色都有些不好看。
孟一宁顿感奇怪,他不过两天没接触村子里人,怎么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福奶奶见他一脸好奇,半晌才压低声音道:知道牛大叔吧。
知道。孟一宁点头,这是上窑村几个小姓当中的一个,也是当初祖辈就来到上窑村定居的,并不是外来人。
哎。还没说,福奶奶就叹了口气,你牛大叔的小女儿被休回来了。
嗯?孟一宁闻言一惊,原主记忆里的牛家其实也算是挺穷的,因为牛姓在上窑村并不多,延续几代下来也不过就那么四户人家。
牛大叔因着家里穷,三十好几了才娶上媳妇,牛大婶还挺能生,五年生了四个男娃,快四十又生了小女儿,也是家里唯一的女儿。
牛翠花人长得秀秀气气的,完全跟她几个人高马大的哥哥们不一样。
牛翠花十五岁就出嫁了,算起来,已经嫁了五年,就在河对面的村子。
这是因为啥?虽说牛翠花只比原主大那么两岁,但原主对其也并不是很熟悉。
翠花一直没给那边生个小子,她那婆婆又是个重男轻女的,这不,翠花上个月在地里干活摔了一跤小产了,大夫说可能再也不能有孕,她那婆婆就让儿子将翠花给休回来了。福奶奶脸上神色并不是很好看。
那这跟赵家有啥关系?孟一宁虽然看不上这种只爱儿子不爱女儿的封建思想,但也知道这种思想别说古代,就是现代都还大有人在,加上牛翠花还不能怀孕了,这在古代看重香火的人家来说,大概是没法忍受的。
只是不明白牛翠花被休回来跟他刚问的问题有啥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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