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不可能卖了我的,她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阿姊。”说完这话,小女孩才想起来,阿姊已经走了,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所以,自己又被抛弃了么?
小女孩不由自主联想到数年前自己去爹爹府上求他救娘亲一命,却被下人拿着棍子赶出来的情景。那棍子打人很疼,她怕疼,她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噩梦般的回忆。
场景再次切换。
“这个女孩,我买下了。”是一个和她同样大年纪的少女。她衣着华丽,一看就是哪家的小姐。
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女孩被放了出来,老妇人得了一袋银子,喜滋滋地驾着破马车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
“阿……阿念。”
“阿念,我的银子不够,救不了你们所有人。幸好啊,我把你救下了。”之后的几年里,这是阿念最常听到的话。那个小姐,名唤“离白”,她救下了自己,自己一定要报答她。阿念一直这样对自己说。
离白是个很好的人,她没有小姐架子,对待阿念就像朋友一样。阿念反感府上的所有人,唯独不反感她,甚至还有些喜欢。
毕竟,这是阿姊和娘亲之外唯一对她好的人了。阿念在心中这样想到。
终于,桃花盛开的时候到了,离白最喜欢桃花。那也是离白的生辰。阿念想要给她一个礼物。她身手不差,从小阿姊教她一些粗略的武功本领,她这些年一直勤加练习,爬树折花自然是轻而易举的。
她怀里满满抱着的都是桃花,一蹦一跳地来到了离白面前。可是她没见到离白,管家痛骂了她一顿。
“你知不知道府上出了什么事?居然还敢折这么多明丽的桃花来送给小姐?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丫头。”
她不明白管家为什么这么骂她,一抬头,却看见了房屋上挂满了白绫。是……有人去世了?离白会伤心的吧,我要去安慰她。阿念这样想着,悄悄溜进了离白的屋子。
离白不在。
她去哪儿了?
阿念跑遍了府上的屋子,都没有看见离白。傍晚,她看见许多不认识的人簇拥着离白回来了。离白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是……厌恶?是了,不然离白就不会那个样子了。
阿念跟着离白上学堂,学到了不少知识。所以她肯定,离白不开心。她兴冲冲地抱着那些桃花上前去,想给离白一些安慰。
“你这不懂事的丫头,老爷去世了,你还在后院采桃花!跪下!”那是管家的声音。
阿念好像明白了。她一声不吭地跪在了祠堂离白父亲的灵像前。
这一跪,便是三日。
一连三日,没有人给她吃喝,阿念昏倒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理会。还是离白小姐发现了不对劲,找到了祠堂里的她。
昏迷的时候,阿念恍恍惚惚记起来,自己的生辰也是在这时候。她还想起,娘亲也很喜欢桃花。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为娘亲摘一些桃花,可是,她被卖到了这里,娘亲的冢不在这里,她把娘亲的墓弄丢了。阿念想到这里,泣不成声。好在她终于醒过来了。
可是熟悉的疼痛感再次传来。
管家又在打她。这是她厌恶他的原因。管家总喜欢这样来惩戒不听话的仆人。
“疼……好疼!”阿念忍不住尖叫起来。她的额间布满了汗珠。
寄雪醒了。她梦见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她成了一个叫作阿念的女孩子。这真的只是梦么?梦醒之余,她不禁生出疑问。
朝暮阁外传来花辞的声音。
“寄雪,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罢了。”
寄雪余光瞥见那边的铜镜,镜中的自己双眼泛红,泪水在眶中打转。
她很快地洗漱了一番,站到了门外。距离清明已经过去了不少时日,花辞这些天一直不知道在忙什么,寄雪并不常常见到她。今日花辞应该是找她有什么要紧事商议。
“走。”
花辞只说了一个字,拉着她就向后山跑去。满路清风拂面,甚是凉爽,吹散了心中烦忧。
后山不知何时,种起了一棵梨花树。说起来,寄雪最喜爱的并非那浓妆艳抹的桃花,而是那云彩般洁白的梨花。
“这是……”寄雪一时失语。沧州位于北境,竟然会有一树梨花常开不败。
“这是我种下的。这里的梨花得了我的灵力滋润,一年四季都不会凋谢。”花辞解释道。
“为什么……”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寄雪话说一半,生生把后一半咽了下去。因为花辞开口了:“修远门那片杏花林,因为失火,已经化为灰烬了。不过没关系,我又重新为你栽了一棵梨花树。就……当作你的生辰礼物吧。”
寄雪愕然。她差点忘了,自己的生辰正是这时。她不禁又想起那个梦,梦里的阿念似乎也是这时候过生辰。
暖风轻拂过指尖,惊起一帘花雨。白色的花瓣随风飘落,成为路边落英,缤纷而淡雅。
“谢……谢谢你。”寄雪沉默良久,说道。
“我……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花辞说。
“怎么会,只是太激动了。这棵梨花树是我的十六年以来收到的第一个生辰礼物。”寄雪在梨花树边徜徉着,她的声音宛若神祇的歌谣般美好。
花辞也愣住了。她呆呆地望着寄雪的身影,脑海中是那个人的声音:“谢谢阿九,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生辰礼物,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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