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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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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車,是若林克行最喜欢的休间活动之一,一个人东摸西弄地黏着他那辆車,他是个爱車的男人。
    今天难得休息,他依旧在洗車。
    银灰色的車身冲上水,再映上阳光,更有一种晶瑩的透明感。他满足地望着这画面,心却飞去了前几天晚上他和秋野在渡边家小聚,所听見的话语那方。
    「我希望你们能瞭解,毕竟敏是quot;塑胶眼淚quot;的一员。」渡边以难得見到的阴鬱态度說。「可别告诉我說連你们都无法諒解他,这几天的冷战是怎么回事?」
    「也不算是冷战,只是不太习惯他看着明宏的样子。而且就算要谈到諒解,我们也不是諒解他,而是諒解明宏。」看着身边的秋野訥訥地不說话,若林握紧酒杯,端正了眉毛的姿势这么說:「敏早就是出名的骨子里任性,我们怎会不知道?习惯了,也谈不上什么諒不諒解,你根本就只能不管他。爸,但是我会諒解明宏,峻大概也是一样。」
    没人說话。
    「戀爱中的人都是一样,說老实话,敏也的确有那股子媚气。他很漂亮,没跟他接触过的人无法想像那种感觉,我形容不出來。我和峻跟他搭挡这么久了,我们能够了解,我们会諒解明宏。爸,你儘管放心好了。可是,这样下去真的好吗?敏的个性是有点歪歪扭扭的,也许以后会有麻烦。」
    听他这样說,渡边又重重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道几乎一定有麻烦!只是泼墨已经上了那一张白纸了,难道你能把它擦掉吗?
    若林自己也暂时停顿了一下下,目光飘向手中的酒杯。在杯中,澄亮透明的冰块溶化了,混进了褐红色的酒液里去。因为光线还算是不错,只要你紧盯着酒杯看,似乎就可以把水和酒之间如何融合的情形瞧个仔细。冰块轻轻柔柔地、很斯文的由固体化为液体,一丝丝的沁进酒里去。兩种不一样的东西无法抵抗命运所安排的情况,正不由自主地要合为一体。
    如果把那兩个人比喻成水和酒的话,那谁该是水?谁又该是酒呢?他想着。
    平野是水?不,他应该是酒,所带來的化学反应爆发力惊人。水应该是白石才对,又或者这也不对,白石是块冰,晶瑩剔透、玲瓏的一块冰。你想抓也抓不住,并且是非常不稳定的,随时都会化去,随时都会消失。
    他在十四岁那一年认識秋野与白石,他俩则都是十三岁。若林翻开了回忆的相簿,首先映在眼中的是一个清秀的无法形容的男孩,白石从小就是那么的漂亮,虽然家境并不是很好,但天生带着的一股气质却让若林在第一次見面时以为他应该是富家公子。其实秋野才是道地的公子哥儿,幸福又不知天高地厚。白石跟秋野比起來要深沉多了,但那是一种透明的深沉,由于他本身的光辉而教人迷惑。相識已有九年,若林很清楚,在某些时候,白石的风韵是連正常男人都忍不住会心跳的。面对那么圆润的一块冰,平野会被迷惑,也怪不得他。
    可是他搅不清白石是怎么会爱上平野的。說平野是酒,这大概是没有错
    的.....。若林认为平野是自己的好朋友,他知道平野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个性也很好,很善良、很重情分。但平野的聪明令人看不清,他的平凡淡然态度使人无法把他看清,长年生活在复杂的演艺界,若林从经验中学到了一件事:不能把这种人看低。羽多野也是这样的人,平凡的聪明人拥有太多的馀地和可能性,别人因此推测不出他的脚步。
    如此的一个人遇見了白石,若林怎么想都总是有预感告诉他这是祸不是福。他太瞭解白石和羽多野之间的关係了,并且事实上他还为了这件事和白石处得不太好。没错,白石是他的伙伴,但这并不表示他一定得容忍白石的一切。他不喜欢这样诡異不寻常的关係,他觉得白石根本不必那样做,难道說白石真是贪图那笔可能的遗產?他受不了这种事,他也认为白石不是这个意思。白石追求的是很虚幻的东西,連他自己也不明白那是什么,而若林虽然不完全懂得他,但至少知道他不是个拜金主义者。似乎他只是随着波涛沉浮漂流,目的地是可能永远都到达不了的梦中黄金城。
    一面跟他们的社长保持着这种关係,一面又死心塌地的爱上了平野,这不是
    若林的价值观所能理解的情形。
    「我总觉得以后会有麻烦,爸,这样子下去真的没关係吗?」他继续喃喃自语。
    渡边根本不去回答他,也不试着考虑这问题的答案。因为儘管那兩个人现在已经算是勉强平安地通过了第一个关卡,但是从这件事发生开始,便一直是个麻烦,若林在說废话。
    「峻,是吧?」若林是不会真让秋野不开口的,又眼見渡边没有反应。「你好歹說句话。」
    秋野只是低着头,什么反应也没有。
    「峻!你說话啊!」
    被催促了,才总算开口了。
    「你要我說什么?我该說什么才好?」恨恨地、有点恼怒地,秋野抬起头。「倒楣碰到了这种事,我该說些什么才好?!敏怎会....?事情怎会变成这样?我..我不知道到底该怎样才好,我感到莫名其妙!那天在tbs,该看到的我们都看到了,可是那又能怎样?我们只能說我们知道了啊!克行,我觉得你想太多了。」他转向渡边:「爸,我没有意見,我不会插手的。」
    他說话还真是支離破碎。
    說老实话,秋野他至今还是不愿相信这件事,不要相信这个事实。儘管他如自己所說的一般,已经在tbs看过了那个场面,但是这个事实太重太不同了,他的潜意識如今只想要逃避,因为他是个不爱多用脑筋去思考未來的人,因为他从小就是个幸福的公子哥儿。
    「我为什么一定要去接受呢?」他暗想着,不过没有什么作用。那晚在他眼前发生的事的确曾经存在,身为目击者,他现在没有抗拒记忆的权利。可是他很不甘心,急急地还想找些东西好置身此事外,他实在不喜欢这样的情景。他的个性使他无法接受那些自己不会去做的事,因为他比较重视自己,并且也不擅长去模拟别人可能会有的心情。
    于是,不想在戏中轧一角的他被放置到了这种剧情下,便不情愿地认为說其实随便混过去就好了。
    若林忽然放下酒杯。「好,那你就去置身事外好了。」并且动作很大的点上了一根菸,这么說。
    他认为秋野一厢情愿。他现在还是这么认为。
    車已经洗乾净了,接下來就该上臘。他熟練迅速的替爱車上粧、整修门面,用优美的动作和海绵在車盖上画出一个个模糊的圆圈。
    望着每一个旋转动作,他都在想着。天啊你看,从开头回到起点,又連接至另一个开头再回到另一个起点。每一个圆圈都是一样的形式,每一件事情的本质也都是一样的,总有着过程。从成名前直到如今,既然他俩和白石搭档了这么久,那秋野怎么可能真的完全置身于事外?生命是一场场的戏,当你身处在已习惯的舞台上,却发现多了一个本该不存在的角色,就算之后的戏码改变了,但你又怎能装作什么也不知情的样子、继续理所当然地演下去?
    他有点生气,有点失望。剧本已被平野改变了,神藉着他的出现反悔了以前所做的决定。或也许这并不是更动,而是早就安排好的。可是至少再也不会是他心中不断期望的东西,天啊,他一直以为....。
    若林猛然停住了动作。
    「峻,說不定你才是最聪明的,我又能做些什么呢?」他喃喃自语,紧绷着的脸庞轻轻放松,忽然觉得自己是太多心了,太爱操心、太爱多管间事了。
    因为在他眼前,完美闪耀的太阳逐渐开始西下,微风不经意地走过了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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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如今,日月依然飞逝。
    经过了兩年多了,快三年了,我们暂且先跳过一些事吧,有些事以后再谈。又是一天。王沁背着肩上的黑皮大包包,长扬走过繁华得教人有点受不了的忠孝东路四段,手中握着一盒糖,时时皱着眉头、伤脑筋地望向它。
    [要命,这小鬼,偏偏在我觉得应该减肥的时候送我巧克力。]她已经毕业了,没有继续考大学,直接开始以教授钢琴为业。虽然从四岁起便学琴,也学得还不错,但音樂一向只是她心爱的一项活动。她不认为自己在这方面有什么惊人的才能,再加上喜欢悠间的生活,所以乾脆致力于教孩子们去认識旋律的美妙。她的家境中上,父母常被兄嫂接去国外小住,她一个人可以在台北自由地做想做的事。没错,她不是所谓的名师,但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那种足以压倒眾人出人头地的才能,重要的是如何培养出关心音樂的习惯,她这样认为。
    其实她做得蛮好的,学生们都很喜欢这个quot;大姐姐老师quot;。
    眼看着就要满二十岁了,她照旧仍然是朋友群中的资料分析主任,quot;塑胶眼淚quot;的歌迷。她的个性没变,只是发型上有点变化,脸颊兩旁露出耳朵來,后脑勺剪得贴在头皮上,
    是很峻峭的层次。不过服装倒还是老样,衣柜里有三分之二的衣服都是男装。可憐的母亲已经正式向亲友宣布:这个女儿实在是不爱穿裙子,当初想要再來个儿子的丈夫应该也可以满意了,她除了性别以外、其他都好像和男孩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老天啊!她可不要嫁不出去!
    对于这个问题,王沁总是摆出一副不以为然又快要昏倒的表情。
    老实讲,戀爱这码子事,她没谈过。她一直自认不是美女,但别人却又告诉她說已经算是中上了。虽然也不是没人追求,而且还偶尔遇到男孩过來搭訕,可是她老觉得那感觉不对,怎么也放不下心去把它当作一回事。
    「小姐,我可以跟你聊聊吗?」
    每次听到这句话,她夹着菸的手永远突然停在半空中,像是一个还身在后台准备的新进演员被人冒失地推到了聚光灯下。
    没办法,我还太小了。她这样喃喃地安慰自己。
    这句话要是给可憐的妈妈听見,一定又有得惨叫了。
    都几岁了,怎么还会小!这个女儿从小到大就只会让她操心。
    不管怎么說,王沁如今最喜欢扮演的角色仍然只有兩个,第一个是quot;钢琴老师quot;,第二个还是quot;资料分析主任quot;。
    她自己有点觉得,注意报章杂志上的消息,并且以此推敲quot;塑胶眼淚quot;这个偶像团体在舞台下的真相这兩件事,似乎已经渐渐转变成她的quot;嗜好quot;,而不再只是单纯的偶像崇拜。
    她不晓得这个想法是从哪儿來的,它只是在某个时间一溜烟地就鑽进了她的脑里。为了得知quot;塑胶眼淚quot;的情报,她和朋友们都己养成了每月兩次去quot;检查quot;日文书店是否进了什么新杂志的习惯,渐渐地变得对于东京的流行知道的比台北流行还要清楚。听音樂自然也是以日文歌曲为主,并且不时地会忍不住去挑各报章杂志上演艺新闻对于日星报导的错误。这感觉其实挺可怕的,尤其是当你想起了八年抗战的时候。可是这些事真的已经成为了她的兴趣嗜好,她藉着这些事打发空间时间,又在这領域中找到了成就感。也许是真的有点没出息吧,但是再怎么說都不是在做坏事,她想,每个人的路途不同。
    会沉迷至今,最主要的一点是她果然没负了quot;情报分析主任quot;这个别名,所猜测的动向都很准。反覆循环下來,也难怪会越玩越精,兴緻勃勃地不停猜下去。这种感觉,可能就像有些人沉醉于益智谜题或推理小說一般吧。
    远远地已经望見了att,她闪躲过挤在路口的人群,转进它身后的小巷。
    今天的气候实在不错,是那种在台湾天气中极为少見的不冷也不热、刚刚好只要穿一件长袖衣服便感到心满意足的暖春。王沁就正喜欢这如此的节候,每当它惊鸿一瞥地匆匆出现,她总是记着要把它紧紧地收在怀中。在这个下午,她虽照例穿着浅藍的牛仔裤,但配上了粉橘色。一辆机車从她身边长扬了过去,再加上一些些微风,颈间的丝巾便捲起了一波很淡很淡的水綠;投映在大幅的落地窗上,她不经意地偏偏头,眼光却越过了自己的倒影,直接拋向窗内坐在角落的那个女孩身上。
    真是奇蹟,张晓玫今天居然没迟到。
    「哈利路亚!」,王沁咕噥了一句,急急地奔了进去。
    除了杜嫣琳,张晓玫是她朋友中的第二个美人儿。如果說杜嫣琳是颗狂野的黑珍珠,那
    张晓玫所散发的就是粉粉的玫瑰光泽。及腰乌黑的长发,白晰的皮肤,甜美的五官,再加上那和杜嫣琳一色一样的喜好-勇于穿能显露出自己的好身材的服装。王沁很喜欢跟她俩一起走在大街上,稍微保持些距離卡位在她俩身后,好尽情欣赏來往男士们脸上表情的反应,她觉得这是一大樂事。
    张晓玫家境富裕,但兴趣却不在讀书上,虽然考进了知名的商职,却一个月不到就休学了-原因是学校不准留过肩以上的长发,而若林喜欢长发女孩。在她们这一群歌迷中,她是继杜嫣琳之后第二个到日本去追星的,由于家境好,去的频率也就相对的很高,自然的,她也就成为了除了杜嫣琳以外王沁最好的现场资料來源。
    杜嫣琳已经去日本留学了,以高分考过了日文能力一级的考试,也顺利地考进了在日本传播业、演艺界内算是名门的学校。一边打工一边讀书,另外最重要的是-一边追塑胶眼淚。
    塑胶眼淚这三年來已经脱離了青涩的偶像时期,进入了渐渐圆熟的成长期。正努力地要摆脱掉光靠脸吃饭的形象,而向着实力派前进。舞台剧、电视剧、唱片、广告、电影,转型得颇成功的他们个人活动增多了,活跃度也是一样。尤其是白石发展的更好,是同时期出道的偶像明星中最为发光的。而若林和秋野也都在前五名内,若林就才刚结束一齣舞台剧的演出,接下來白石又要开始。张晓玫上个月就是为了若林的舞台剧而去的日本,前几天才回來。
    「玫瑰茶。」王沁对着相熟的服务生嘀咕了,这才坐下。
    「真没想到,你今天居然没迟到。」对着穿着全身浅葡萄色紧身薄纱的张晓玫,她早早地就把菸掏了出來,边找打火机边說。
    「你在說什么啊!好像我每次都迟到一样。」张晓玫皱起了眉头抗议。
    「你是”几乎”每次都在迟到呀!只是”几乎”而已。」叮的一声银色的打火机被弹开了,她点上菸。「这次有什么可以跟我报告的?若林怎样?嫣琳还好吧?」
    张晓玫盯着她看。「你关心的不是这些吧?」王沁笑了笑。「算你聪明。」
    有关于平野明宏这个经纪人的风声早就在这三年间吹到情报分析主任的耳里了。
    “男孩们的天堂”的水准整齐度并不只有明星而已,連大大小小的经纪人的水准之高也是
    业界有名的。三年前,一向颇受歌迷们拥戴的成田突然被调职,换上这么一个年轻英俊的新人,这件事是不可能不在歌迷之间引起讨論的。记者不会注意到的小事,对要追逐明星的歌迷们却是大事,因为跟偶像身边的工作人员套交情也是很重要的事,对于长时间守候偶像进出的歌迷们來讲,确实的情报來源和至少不会被赶的保证是兩者不可缺一的。
    何况,平野又是那么一个英气逼人的存在。
    王沁手中有平野的照片(日本歌迷偷拍的,然后杜嫣琳再加洗给她),而且數量虽不多,但也不少了。大多是在进出工作场合时被拍下的,也有和白石一起入镜的画面。第一次看到王沁盯着那合照时的眼神时,当时回家渡假的杜嫣琳和张晓玫脑子中就浮现了一句话。
    这下子可完了。
    果然,她一开口就是一句:「这气氛不对。」
    王沁她们是在平野正式上任后一个月就从日本歌迷朋友口中得知了这件事,当时杜嫣琳和张晓玫只是讶異于成田突然地被调职,没多感觉到什么。但王沁可就不是这样想的了,她是把这件事跟之前的一連串異常当做是有相关的因果,直觉地感到这其中也许有故事,尤其是等她知道了平野是从打工转到正职以后,虽然全无根据,但从此之后她就在心中的记事本上将平野明宏这名字打了个记号。
    「跳过了实习经纪人这一关,又忽然调走老经验的成田,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她对杜嫣琳这么說。
    「唉呀,艾达!就算是有原因也不一定是像你想的那样啊!」杜嫣琳叫。
    「我想的哪样?我还没有想法啊,对这件事。我只是觉得有问题而已。」王沁伸手把叼着的菸拿下來,一边說:「不过我的第六感觉得很不对劲,等你去了日本,就会有更多情报了。」杜嫣琳给她带照片回來的时候,是去日本留学的第一个假期。王沁和张晓玫去机场接她,
    好久不見了比家人还亲热,把行李交给來接机的爸爸先带回家以后,杜嫣琳就跟着她们跑去了圣玛麗。
    然后带着一副吞了黄連的脸把照片交给王沁。
    她那一张黄連脸并不只因为照片,还有她要讲给王沁听的故事。她知道王沁看了听了以后一定会有怎样的反应。
    因为,亲眼目睹的她也有点王沁可能会有-不,是一定会有-的想法。
    虽然她一直不肯承认王沁的理論有可能属实,但听了这么久,总有点被影响,对同性戀的排斥度不是那么高。就因为如此,她有点传染了王沁的眼光,关于白石和他身边的男人,比较能抱着一种”这种行为和态度是不是会在一般同性间出现”的观点來看。
    而在她真正去了日本,开始几乎是每天紧追在白石身后以后的某一天晚上,她确实看到了些什么值得怀疑的事,这也就等于是王沁听了会高兴的事。
    藏在她脑子里的这件事,形成了她这副如吞了黄連般不自然的反应。
    果然,当王沁看了照片喷口烟說了那句话以后,接下來出口的就是:「嫣琳,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
    天蝎座的人是很能察觉别人的心事的。
    「没有什么啊。」第一时间反应,她想逃避。
    可是王沁又喷了一口烟,问:「那个”什么”是什么?」她哽住了,然后只好投降。
    那天晚上她们这一群歌迷是在广播电台的门前苦苦守候,早过了十一点了,租屋在池袋的她一边在意着最后一班电車的时间,一边盼着白石的身影。现场播出的节目在近半个鐘头前就已经结束,他却迟迟都没有出來,不过也该快了,因为平野已经在五分鐘前把車开出地下停車场,泊在电台正门前。
    一边想着明天学校的事和打工的事,杜嫣琳她一直张望着,视线的尽头,电梯口那儿冷冷清清。
    忽然表示樓层已到的鈴声响了,虽然有一段距離,但在深夜无人的大厅里仍是清脆地回响着,传到了她们的耳朵中。
    一个全身黑衣的影子伴着笑声从电梯中闪了出來,是白石,他出电梯时是背对着她们,下一个如舞似地步子就转向正面了。看來心情很好的样子,没有什么倦意。刚瞥見歌迷们时脚步顿了一下,但随即又大步往外走。
    歌迷苦等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开始沸腾了起來。
    杜嫣琳今天没有信或禮物要交给他,只是为了見他一面而來,在这种情形站得远有时反
    而更能看得仔细,挤进人群里你可能只看見他的头发或别人衣服上的扣子,再加上杜嫣琳本就不矮-一七一公分,站得远点反而佔优势,好让他能自己看見你。
    远远看着他走近门口,杜嫣琳实在抑不住心中的讚叹,怎么会有人是这么帅、这么漂亮的!!距第一次亲眼看見他也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但每次看見他都还是忍不住感叹造物主的神奇。他的美麗好似是会增长的,每次見到都有新的魅力诱惑着你,尤其是这阵子,他那无形的光采似乎又增强了,越來越眩目。
    想到这里,白石他已经出门口了,歌迷马上涌了上去。这时候杜嫣琳才注意到平野。
    白衬衫,牛仔裤,背着兩个圆筒型的大包包。他就那样站在那里,没出大门,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望着白石。
    他在笑什么啊?
    杜嫣琳把眼光转回白石那儿,才发现他已陷入歌迷群中不可脱身了,无數隻手抓着他,連动也动不得。
    一般是经纪人会在变成这种局面之前先带走明星的,可是这是怎么一回事?杜嫣琳看着白石好不容易回头,恨恨地朝着平野那儿瞪了一眼。
    而平野呢?
    杜嫣琳看到的是好温柔好温柔的眼神,就像是因爱意而故意作弄情人的那种眼神。咦?我看到了什么?
    杜嫣琳还來不及想完,平野已经上前去熟練地把歌迷拨开,搂住白石的肩膀用力往自己胸前一收,然后就推着他上車了。
    那动作是那么自然,由于身高差距,看來真像把他拥进怀里。
    望着那银白色的車身长扬而去,杜嫣琳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她讲完了。
    「……………。」王沁陷入沉思,反反覆覆看着那些照片。
    「我說的气氛也就是这种感觉,照片里的眼神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总有那里不对劲。」她抬起头來,「你能不能学一下那动作?」
    「啊?」
    「学一下。」
    「喔。」杜嫣琳原本坐在王沁对面,现在挪到她右侧,尽记忆中的印象模仿了一次。
    「我可不敢說一定是这样。」
    「嗯,凭资料推断总有个限度,看來我得考虑去不去日本了。」
    說來奇怪,虽然迷塑胶眼淚迷到这种程度,王沁却一直没去过日本。其实时间不是问题,就算高中时学校要上课,但总有寒暑假可以利用。钱也不是问题,她父母让她在课外时间去学日文,也认为旅行是練习会话的好机会。但她就是觉得没必要,杜嫣琳她们带回的情报和杂志上的资料已经足以让她悠游在自己的空想世界中,距離就是美,她有时反而害怕太接近。
    「也许我是怕幻想破灭吧。」这句话她对谁都没說过,但在自己心中想过无數次。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那么死硬地认定白石是同性戀者,当然在日本演艺界流传的流言有左右到她,但是她又在想,是不是自己不愿白石和女人在一起才会这样想呢?
    可能吧,她很诚实,不否认这个可能性。但她对同性戀没有偏見也是事实,从初中起她就特别关心这方面的事。而且由于她那男性化的个性,从小到大也遇过女同学对她表示好感,黏着她不放。所以她认为自己的这种想法也不仅只于逃避现实,白石那种中性的魅力是不管他本人是不是同性戀者都存在的,自然被吸引的同性也一定会有,问题只是在他接不接受。她喜欢白石,希望他永远都是被谁都会爱上的存在,大概是因为这样吧,所以她只愿远观。她对白石的感情太复杂了,一方面是单戀的对象,一方面又是她研究的目标,喜欢他,却又冷酷地拿他來满足成就感,希望他能好好地,却又想曝露真相。
    看來太完美了,就使得她想要知道那皮相下的真实。
    可是………,她低头又望望那照片。不清楚的画面,不清楚的证言,不能天真地一口吞下去,只是隐隐地从杜嫣琳的话中感到了一条线。那是条裂缝,如果这个男人真和白石有什么关係,就可能有条缝隙可以窥探美麗中隐藏着的黑暗的真相。
    她相信自己的本能,白石那人给人一种不稳定的感觉。
    她决定要去日本,但真正准备成行却是在拿到照片的一年多后。
    「艾达,你什么时候要去跟你表姐拿机票?」
    她吐口烟,「后天。說真的,若林刚演完那档戏,暂时不会有活动,你不一定非要陪我去呀,晓玫。」
    张晓玫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嫣琳要打工也没什么时间陪你呀!你又是第一次去东京,有人陪比较好。反正若林那儿还有广播节目可以等,再說,依你的个性,会做出什么事來还真不晓得,有人看着比较好。」
    「你看你說得我好像是什么來着。」王沁捻熄菸,一口气喝了半杯茶。「我又不会吃人。」
    「說不准喔!」
    她俩都不知道,事情在以后的演变,会是个怎么样复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