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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莹姬悠悠转醒,房内只有她—人。
    她觉得喉头异常干涩,拖着疲累的身子想下床炕倒杯水来喝,岂料一个不慎竟翻下了床炕,摔在地上。
    “郡主——”巧儿适巧端着药汤进来,连忙上前扶起她“郡主需要什么唤巧儿一声便成,何必亲自下床炕呢?你病得可不轻呢!”巧儿心疼地道。
    “我我想喝水。”
    巧儿开口道:“这儿有药品炖的鸡汤,喝这个吧!对身子有好处。”
    她舀着一匙一匙的汤,细心地送到莹姬嘴边。
    喝完了鸡汤,莹姬精神稍振,忍不住问道:“驸马人呢?”
    “哼!巧儿已有三天未见到驸马爷人了,听刘财说他这三天都待在书房内,—步也未离开。”依她看,驸马爷根本一点都不关心郡主死活,简直枉费她一片真心!
    “他大概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处理吧!男人当以前程为重。”嘴里虽为他辩解,但她心头却是酸涩难当。
    我永远永远也不会为你担心!这句话蓦地跃进心头。
    难道他就真的这么讨厌她?连一次也未曾来看她。
    也许,过两天他忙完了会来看她的,一定是的,她这么告诉自己。
    “郡主,驸马爷这样欺侮你,我看回王爷府去告诉王爷吧!看驸马爷往后还敢不敢对你不好!”“不行!”莹姬瞪了巧儿一眼。
    “郡主,你这样维护驸马爷,人家可一点也不领情呢!不值啊!”莹姬淡淡地道:“值不值得,我心中有数。”
    “郡主,以往你最爱摆棋谱,如今呢?甭说下棋了,连琴也没工夫碰了,莫说其他刺绣、画画了。”
    “可是我也学了不少东西呀,好比生火煮饭、泡茶,诸如此类生活所需的技能。”她未曾埋怨这一切。
    “那些都是下人的工作,别忘了你是郡主耶,王爷和福晋若是知道了,不心疼死才怪!”
    “你不说、我不说,他们又怎会知道呢?”
    “郡主——”她可真会被郡主的善良贤德给气得吐血。
    “好了,别说这些了,嗯?”她握住巧儿的手。
    巧儿拗不过她,只有无奈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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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飞快地流逝,转眼半个月已过去。
    这半个月来,莹姬在巧儿的悉心照料下,身体逐渐好转,人亦丰润不少。
    只是,她的心情始终十分低落,绝色的丽颜上难有欢意。
    半个月以来,黑阎邪始终没有来探视过她,似乎将她遗忘了。
    又过了两日,莹姬来到了厨房。
    “咦,夫人,你怎么来了?快快回房休息去。”刘嫂推着她,不愿夫人再操劳这些粗事。
    她始终深信一人一种命,像夫人这样天仙般的美人应该被爷捧在手心里疼才是,真不懂爷为何总是冷落她?
    “我身子已经好多了,想亲手做些点心送到他书房里去。”她柔声道。
    刘嫂当然明白夫人口里的他是谁,于是笑眯了眼“原来夫人这样关心爷,爷知道了一定很欢喜。”
    莹姬脸蛋微微泛红,跟着刘嫂回到厨房之中。
    “爷平常最爱吃桂花糕和烙饼,我先教夫人做这两样。”刘嫂热心地道。
    “谢谢刘嫂。”
    “夫人别客气,若非夫人,只怕咱们家小宝早丢了小命,夫人的恩情刘财和我这辈子都还不完。”
    想不到刘嫂还惦记着这件事。
    莹姬微微一笑“这些往事就别再提了,快教我做桂花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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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莹姬端着点心来到书房门外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她怯怯地敲了下门。
    “进来。”一道低沉的男音模糊地传出。
    她有多久没听见这个声音了?感觉上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她闭上眼,稳住自己亟欲蹦出的心。
    深吸了口气,她悄然推开门扉。
    书房里的木架上陈列了数以千计的书册,她一直想抽空来看,却始终没这机会,令她深以为憾。
    悄悄地,她已来到他面前。
    黑阎邪抬起头,俊颜在骤然间变了色。
    “谁让你来的?”他薄怒地道。
    “我”她没想到他会生气。
    “你这千金之躯不是该躺在床上休息吗?”咄咄逼人的语气中依旧充满了嘲讽。
    “我已经好很多了。”由他的脸上,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出他不喜欢见到她。
    她的心有说不出的难过。
    “有事吗?”他淡漠地问。
    “我知道近来太子刚登基,你诸事繁忙,因此特别做了些点心来给你。”她放下手中托盘。
    他扫了—眼,黑眸凝注在她脸上,久久未移开。
    说他忙,有一半是真,而最主要的,是他不想见她!
    尽管他如此苛待她,她仍无丝毫怨怼,始终默默承受,令他向来冷硬的心起了一丝丝莫名的挣扎。
    “你走吧!”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语气冷得仿佛屋外的寒天。
    “你”为什么他对她始终如此冷淡?
    “还不走?”他眦目怒道,神情似要将她吞噬。
    “我”她张口欲言,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口。到底她做错了什么?
    他脸上那种厌恶的神情,让她的心好痛好痛,有多少个夜里,她祈求天明时,一切会突然改变,他会有一点点爱她,哪怕不是爱,只要待她和颜悦色,她便心满意足。
    可这一刻她却突然害怕起来,她的祈求是否永远不会成真?
    冷沉的熙眸深深凝着她,俊颜呈现一丝不耐“想说什么就快说,别尽杵在这儿,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
    莹姬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待我?”今天她要知道原因。
    “我怎么待你?”他眯起眼注视她。
    她迟疑了下,带着一颗受伤的心回道:“你明知我指的是什么。”
    黑阎邪冷笑了声,双手环胸,目光凝住她,半晌不做声。
    “你为什么不回答?”她握紧双手,紧张地问。
    “我怕你无法承受这个答案。”他好整以暇地道。
    莹姬心头微震,是什么原因会令她不能承受呢?
    “你真的想知道答案?”他原不打算说的,但如今他改变了主意,要欣赏她受创的样子。
    “你说吧!”
    他起身缓缓踱至窗前,让冷冽的风拂在他脸上,黑眸掠过一抹属于仇恨的光芒。
    “二十年前,在一个和今天一样寒冷的日子,一对母子带着满怀希望来到京城里投靠表亲,不过很遗憾,他们没能成功。”他一直以为自己几乎忘了那一天,但如今记忆的匣子一开启,—切往事却清晰如昨日。
    望着他冷酷如刀刻般的俊颜,她忍不住问道:“后来呢,那对母子怎么样了?”她隐约感觉这对母子与他有莫大的关系。
    “那个女人用了她身上最后的几文钱买了三个肉包子,准备带孩子离开京城另寻出路,没想到到了城门口附近却遇上京里一位皇族回京,那位皇族爱摆官架,光是轿前侍卫与仆从便有上百人,这等场面你该见过的,是不是?”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一株白杨树上,语调平静得像在叙述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故事。
    莹姬心沉了下来,忽然有一种莫名的不祥之感。“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口。
    他那阴沉的黑眸瞬间掠过波动的愤恨,又在转眼间回复一贯的冷漠“你很关心那对母子吗?”
    “他们是谁?”她问出口的话,竟带着些微不受控的颤抖。
    天!她是怎么了?
    他沉默了半晌,猛地笑了起来,干涩的狂笑声响遍书房。
    “你你笑什么?”她心惊地睁大了眼。
    “等我说完之后,你就会明白我在笑什么!”他顿了下,接着又道:“不久之后,马队进了城,这时那妇人与孩子在人群中被挤散,她正要去拉孩子,却不慎被人群挤入官道,被马给踢了个重伤,死在官道旁。”
    “那那个孩子呢?”她发觉自己的心愈来愈冷。
    “他冲到娘亲身边时,她只要他去把肉包子捡回,待那孩子捡回三个被踩烂的包子时,那妇人已然咽下最后一口气。”话一落,俊颜无一丝表情,目光仍落在窗外。
    莹姬发觉自己心好痛,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半晌,她终于开口问:“为何不报官?”
    “那马队首领曾回头警告,倘若喊冤,母子一块儿差官查办!”
    “难道没有其他法子吗?也许可以试试京控。”她指的是告御状。
    干嘎的嗓音嗤笑了声“以—个八岁的男孩而言,能不饿死街头已经不错了,哪能和皇亲国戚周旋,只怕皇上还没见着他面,那孩子已经冤死。”
    莹姬无言,他说的不无道理。
    “你你告诉我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那母子又是何人?”
    “你难道不想先知道那位肇事者,是哪一位皇亲国戚吗?”他冷瞪向她。
    “他是谁?”
    “是养了你十八年的亲爹,靖王爷!”他问过头,冰一般的黑眸里尽是恨意。
    “不!”莹姬疯狂地摇头。她不信!
    “不?我等了二十年,可不是为了听这个‘不’字!”他一步步逼近她。
    “你你骗我——”她泪流满面,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你以为我为何入宫为官?”他将她逼至墙角。
    “你”“是为了接近你!”这二十年来,他心中日思夜想的只有—件事一一报仇!
    “那你又为何娶我为妻?”她仰起头,对上他满脸的阴鸷。
    “你如此冰雪聪明,难道想不出答案?”他低下头,阴柔的语调虽然平淡,却足以致命!
    这一刻,莹姬脑海浮现的是自新婚夜以来的每一天,他对她的每—项折磨一一天!如今她总算明白为何他眸底总是充满了憎恶!
    “看来,你已经明白我娶你的目的了,是不?”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邪恶地笑了起来。
    天,他是如此恨她!
    而他的确有足够的理由来恨她的,不是吗?
    这一瞬间,莹姬知道自己日夜祈求的那一个美梦,永远永远也不会实现了!
    “对不起,我为我爹所犯的罪孽向你认错。”她找不出其他话语可以形容自己此刻内心的歉疚。
    “现在认错,不嫌太迟了吗?”他恶狠狠地瞪着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别有所意地道。
    莹姬心悸地问:“你究竟想要什么?”
    “公平,我要的只有公平!”
    “怎么样才公平?”
    “一命抵一命!”他的俊颜泛起—丝淡漠、嗜血的笑。
    “不——”她双膝—屈,跪了下来“我爹他年纪大了,求求你饶他一命。”
    然而她的苦苦衷求却撼动不了他的冷硬心肠。
    “父债子偿,你听过吗?”他俯下身,凝视她因流泪而晶莹至极的水眸。
    若是平时,她含泪的楚楚动人模样,该是如何地打动男人的心。只可惜她是仇人的女儿,注定—辈子得不到他的怜惜!
    “你要我死是吗?”她颤声轻问,若她的死可以为父王偿罪消孽,她亦无怨无悔。
    “不,你错了,我不要任何人死!”冷魅的眼闪过诡光“我要日日夜夜地折磨你,直到恨意消失的那一日。”他很怀疑会有那么一天。
    这句话,无疑地是为莹姬判了死刑!
    恨意消失?当真有那一日吗?她连想都不敢想!
    “现在,滚!”他粗暴地推开她。
    他的力道虽不是很大,却摔痛了她。可她的心却远比肉体上的痛楚更痛!
    “还趴在地上做啥?要我将你丢出去才甘心是吗?”黑眸流转着赤焰。
    他的话一字字狠狠地敲进莹姬的心。“对不起,我马上离开。”她勉力撑起疼痛的身躯退出了书房。
    冷冽的寒风骤然吹醒她如坠梦魇的心。
    如今,她总算明白他为什么这般憎恶她!
    可聪明如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抚平他心中的恨。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am
    打从莹姬身子恢复之后,她每晚都睡在新房的躺椅上,没敢让巧儿知道。
    这一夜,她照例等到二更天,然后失望地独自入睡。
    看样子,今晚又是一个独眠的夜。
    在明白了黑阎邪对自己的恨意之后,她不再奢求一切。
    迷迷糊糊间,她带着满怀惆怅逐渐地进入梦乡。
    黑阎邪来到房中时,看见的是莹姬蜷着身子,缩在躺椅上的模样。
    迷蒙的烛光照着她无邪的绝色丽颜,殷红的樱桃小嘴微微开启,看来是那么地诱人撷尝。
    他想也没想,伸出粗糙的大手,让指尖轻轻划过她饱满的双唇,感受那如丝缎般的柔滑。
    该死!他竟强烈地涌起对她的渴望。
    原以为多日未见,已平息了那极度渴望她的欲念,如今却仅仅只是望着她就破了自己—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令他着实恼怒!
    “起来!”他一把掀开她身上的被子。
    莹姬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声给惊醒,立即睁开惺忪的眼坐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她慌乱地对上他一脸的躁怒,神情十分无措。
    但在无措之中,又有一丝淡淡的喜悦,打从书房那一次之后,她已有三日未见着他的面,此刻—见,竟微微地屏住了气息,生怕这只是另—次梦境。
    “怎么,这里是我的房间,我不能来吗?”他眉头不悦地聚拢,径自在床炕上坐下。
    “不,不是的,你已有多日未回房,我我以为”瞧着他愈来愈冷的表情,她猛地噤声。
    “你这是在指责我没有善尽为人夫的责任是吗?”冷魅的黑眸投注在她脸上,神情仍是那一贯的捉摸不定,教人猜不透他真正的心思。
    “不,我我”我只是想见你,如此而已!
    然而话到嘴边却无法说出口。
    他是这么地恨她!教她实在说不出任何真情话语。
    “想说什么就说,我最讨厌说话吞吞吐吐的人。”他冷淡地道。
    莹姬垂下头,默默地承受他的冷嘲热讽。
    这是她应该受的,她这么告诉自己。
    黑眸中的怒气陡然炽盛起来。“怎么不说话?变哑巴了吗?”
    莹姬仍是悄然无语。
    该死!她愈是这副委曲求全的楚楚可怜样,便愈令他生气。
    莫名的怒火在黑阎邪心中焚烧。
    “过来!”
    莹姬柔顺地来到他身前。
    “你以为—味地容忍,可以打动我的心是吗?”他嗤笑—声“你别白费心机了,我永远也不会爱上仇人的女儿。”话甫落,他猛然抄起她的手“现在,伺候我更衣吧!郡主。”薄唇噙着抹残忍的淡笑。
    他的话如同鞭子,狼狈地抽向她的心,令她的泪珠忍不住在眼中打转。
    “不许哭!你该知道我最讨厌哭哭啼啼的女人。”他勾抬起她的脸,画无表情地道。
    莹姬连忙吸了吸鼻子“我我不会哭的。”虽然不能化解他内心的恨意,但起码可以让他对她少一些些憎厌。
    “很好,动手吧!”轻淡的语气十足地霸道。
    她微感羞涩,缓缓解开他的衣襟。
    “还发什么呆?快脱下!”
    莹姬脸一红,为他褪下身上最后一件衣衫。
    “看着我。”他沉声命令。
    莹姬顺从地对上他的眼,芳心为之紊乱。
    “现在我要你脱了自己的衣衫。”
    她睁大水眸,无言但恐惧地注视着他。
    “怎么?你不愿意?”他眯起眼。
    她紧紧拉住衣角,没有回答。
    “该死!”黑阎邪突地长臂一搜,将她扯近他。
    “不要——”她倒抽了口气,直觉地拒绝。
    “不要?那可由不得你,郡主!”他附在她耳畔低喃“爱不爱我?”他半眯起眼。
    “我”迟疑了下,她终于说道:“我爱你!”她一直都爱他,难道他感觉不出来吗?她以为他该明白的。
    百年修得同船渡;更何况他们是同修千年的夫妻啊!因为爱,所以她容忍他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不论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