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上。
韩信面带笑意,冲着两人拱手。
“此番来国都,信谢过两位款待,此一场比试胜负未分,日后再行比过!”
云恢笑道:“恢随时恭候!”
“就此别过!”
“一路平顺!”
张苍看着两个少年,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一直到韩信的身影融入人流之后,云恢才转过身来,脸上笑意未减,倒是多了些意气风发的感觉。
“如何?”
“人生难得同行之人,感觉很好!”
张苍哈哈大笑,拍了拍自己小师侄的肩膀,以示鼓励。
韩信走在人潮之中,好奇着国都的变化,也同样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此次出山,已经不虚此行。
他更期待蓝田大营内的东西会不会给自己更大的惊喜。
此次离开东乡,王翦给了他很多时间。
让他归乡一趟都是充足的。
但韩信心中却有执念,“此生必要衣锦还乡。”
王翦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在得知韩信要徒步离开时,哈哈大笑起来。
这小子不喜束缚,坐不惯马车,其又未学马术,只得步行。
韩信倒没觉得有什么,自己从故乡一路步行到咸阳,不也走过来了吗?
此次他打算游历内史诸县,他想要看看大秦之所以成为大秦的原因。
蓝田距离咸阳不远,也就一百五十里左右,两三天的路程。
春天的时光总是让人感觉很舒坦。
渭河的水汽滋润着馆内的土地。
一时小雨蒙蒙,日头不见。
韩信紧了紧身上衣衫,斗笠能遮雨,却无法遮过微冷的清风。
“哟,谁家娃,这天还要赶路呢?”
路边一个身穿羊裘的老农牵着个健壮的黄牛,身后跟着个半大孩子。
见韩信衣衫单薄,便出言问询。
“老先生,附近可有传舍。”
那老者停了下来,一旁挂着鼻涕的孩子瞪着大眼望着他。
“哟,那得再行三里路嘞,你娃这身打扮,是不是个侠客呢?”
韩信笑了笑,“我要去蓝田,并不是侠客。”
“哦,可有照身?”
韩信点头,从怀里取出竹牌。
老农看了看,便笑了起来。
“还是个是国都来的公子,这新的照身我还是第二次见。”
老农将照身递还给了韩信。
“你跟我去乡里,在亭长那里登记一下。天马上就黑了,你这娃在野地里很危险。”
“那就多谢老先生了!”
韩信躬身施礼,此次游历内史正是要看看黔首生活。
“不要叫我先生,我名舍,家里排行第二。你可以叫我舍老二。”
老农领着韩信,走向不远处冒着烟火的村落。
“舍老伯,你们里中可以留宿外人了吗?”
韩信自然不能如此称呼这位老人家。
“这是才改的规矩,以往不说留宿外人,遇见你这种到处逛的娃,就得将你绑了送游缴。”
韩信心中了然,大秦在故地大改了律法,其中诸多法令,让他看过后很是赞赏。
不愧是以法治国的大秦,其律令之周密,让人赞叹。
“现在日子好过了,去年又免了三成田赋,家中余粮已经能吃到明年了。”
舍老伯念念叨叨,说得尽是些乡里间琐事。
可是通过这些零碎的话语,韩信能够感受到这位老农对于大秦那位始皇帝的推崇。
虽然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关于这位的任何言语。
“舍老伯也做过秦卒?”
韩信出言相问。
“老秦人都是秦卒,不然那么好的水田怎能轮到我呢!”
老人脸上有了些缅怀的神情,“打仗太惨了,我兄弟五个只留了老汉和五弟。”
韩信深呼了口气,水汽夹杂着杏花的香气冲入鼻孔,似乎也冲淡了这些许的哀思。
“到咧,我先带你去寻亭长。”
舍伯将曲辕犁放在牛身上,吩咐了那半大孩子几句。
“让你大母宰只鸭,用白面蒸些馍馍。就说家里来了客人。”
此处乡里偏僻,并不在大路边上。
韩信不知道此地何名,老农也未曾提及。
这里外有一条小溪流过,溪边竟是盛开的杏树。
亭长是粗犷的络腮胡男人,脸上有着数道伤疤,面目有些狰狞。
看到韩信掏出的照身,眼睛顿时一亮。
“公子因何来此偏僻之地?”
眼神中有些审视的意味。
“家中师长让小子游历内史,见有小路可以绕行,不曾想却是绕了远路。”
亭长将照身放好,小心从身后书架上取出一张薄纸,用油墨轻轻刷在照身之上,按压之后,便有印象在纸上显现。
老农第一次见这景象,不由得赞叹。
亭长似乎在做一件很庄严的事情,将反正面都印好后,将纸张放在一旁。
韩信这才发现,那纸张之上有着淡淡的红色条纹,自己的照身帖正好被印在一个方框之中。
这亭长将印刷的内容抄录在下方的横线之上。
“今过境,于舍家留宿一日。”
亭长记录完毕,小心放好纸张。
才拿了一个帕巾小心擦拭掉照身上的油墨。
韩信双手接过,躬身施礼。
“明早辰时,会有东去的商旅从大路过。你只身行走,最好结伴而行。”
“多谢亭长告知,明早我会随商旅而行。”
从亭长处出来,韩信转身,眼中闪着光芒。
“小公子,还有何事?”
老农在看到亭长登记后,便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认为这位衣着朴素的小子定然是哪家公子。
“无事了,多谢舍老伯带路,让信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老农倒是觉得有些稀奇,“小公子糊涂了,这小吏家中皆是案牍,哪有什么风景!”
韩信只是笑笑并未多言。
一个国家的律令在严密,也不过是简牍之上的文字。
如何将这些文字付诸于现实,这不仅仅是需要制定者的强制执行。
还有无数个小吏,如此庄重,如此细致,如此贴近实际的去执行。
路上风景,何必只是山野清风。
跟随老农回到家中。
茅屋小院,正堂三间,左右各有厢房,灶台建在一处草棚之下,正有一个老妇人在其中忙碌。
烧火的是那个小孩,看见自己大父身影,带着喜色叫了旁边低头做饭的老妇人。
“来得巧,先去正堂候一会,一刻后就能吃饭。”
此时天色已晚,阴雨不知何时散去。
迎着漫天的红霞,在这处无名的小乡里,无数炊烟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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