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再次被白雪覆盖。
    宫殿内三公九卿，各部大臣聚拢一起。
    这是秦政三十五年的最后一次朝议。
    等到所有事情说完。
    秦始皇拿出了一封最新的前线传信。
    “冒顿单于上了降表，说愿意归附大秦。”
    信件是今早收到的。
    那份手写的降表应该才出边贸区。
    真到国都还得十多日。
    冯去疾看了信后就骂开了。
    “果然野蛮之人，不知伦常！
    如此弑父，还敢用如此冠冕堂皇之借口！
    看这降表当真污了老夫的眼！”
    说着，便将降表给了李斯。
    儒家之人，看不得如此违背伦常之事。
    李斯好奇接过，看后脸色也铁青了起来。
    法家之人都看不下去了。
    好歹编造个说的去的借口，用草原之民的习俗，说弑父是件正义的事情，这让在座的人多少有些难以接受。
    毕竟大家都是经过文化人，真不懂如此逆天的借口是怎么说的出来的。
    冯劫从一言不发的李斯手中接过信件。
    “言语粗鄙，却也言明不敢与大秦为敌。
    这条件倒是让人心动。”
    愿意归附，愿意照和谈内容开展与秦的商贸、开发、甚至开拓。
    可是末尾一件事，却让冯劫皱起了眉头。
    信件在臣子间传递，很多人不知道这降表其实才传递过来没有太久的时间。
    “朕答应过头曼，照顾好他的幼子。如今其兄弑其父，也不知其会如何面对这一切。”
    匈奴小王子现在还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但今日之后恐怕也瞒不了多久。
    殿中人一时寂静无声。
    无话可说，这本是匈奴内部之事。
    冒顿降表内的所言让疏勒回到匈奴，并不只是索要，而是将会派一个儿子来到秦都为质。
    一个质子换另一个质子，对于大秦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害。
    “其人想让陛下做无信之人，其心可诛，匈奴可伐！”
    出声者上林学宫大祭酒，老农头，农申。
    小老头拍案而起。
    “和谈为两邦和平往来，不忍士卒流血沙场是陛下之仁！
    留幼子在秦，应其王所托，是陛下之义。
    陛下仁义，也是大秦仁义！
    这狼子弑父夺权，真乃畜生不如之辈！
    若我大秦上下，答应纳了这降表，那与其有何区别？
    如此，还如何让各邦臣服，如何还当得起‘仁德四极’这四字匾额？
    其心诡诈，臣请陛下讨逆！”
    一番话说的慷慨，秦始皇脸上表情不变。
    “大祭酒说的对！煌煌大秦，当为表率，怎能与如此蛇蝎之人沆瀣一气！”
    一时间，慷慨陈词之言不断，讨逆之声不绝。
    这时，殿外有人通传。
    “陛下，匈奴王子在宫外长跪，大哭请见。”
    秦始皇瞥了一眼老农头。
    老头儿眨了眨眼睛，一脸事不关己的态度。
    秦始皇收回目光，对身边人言语几句。
    不一会，便有哭声从殿外而来。
    正是匈奴王子疏勒。
    “陛下！外臣请陛下兴兵，讨伐暴逆之人！”
    好个王子，到了殿中，哭声便止，声音悲戚，却咬字清晰。
    没有一点废话，直接请命。
    秦始皇认真看着这位质子，神情肃然。
    “起身吧，你之所言，刚刚大臣已有议论。
    新来的消息你当不知。”
    说着，让人将那信递给这王子。
    后者接过信件，看完后眼睛瞪大。
    “陛下！若应此事，外臣唯有一死！”
    说完便瞅准殿中大柱就要撞上去。
    没等秦始皇发话，早有殿中之人出手。
    蒙恬不知何时动作，闪身抓住了这鲁莽小子。
    “陛下与众臣正在商议此事，你这时死了，那出师之时，可少了你的名头。”
    这番言语说罢小王子哪还有不明白的。
    当即跪地磕头。
    还好殿中铺了地毯，不然非得头破血流不可。
    “来人，送王子下去歇息吧！”
    几个宦官来到殿中，又是一阵劝慰，这才扶着心神已乱的小子出了大殿。
    “你教的好学生啊！”
    秦始皇看着老农头，笑着说了一句。
    农申连忙拱手，“撞柱子不是臣教的！”
    “农乙，粮草可足？”
    治粟内史苦着脸站了起来，“可够十万大军之用。
    若陛下在夏收之后兴兵，可够再增兵五万。”
    做仁义之国也是有代价的。
    大秦多年经营，只能算是勉强做一做。
    “太尉！”
    “臣在！”
    蒙恬面容肃穆，站了出来。
    “蓝田大营出十万军卒，春日后分两路伐匈奴。
    具体配置，你自行安排！”
    “唯！”
    “太仓令！”
    萧何离席，来到场中。
    “即日北上榆林，北方粮草、军资、民夫运筹由你负责。”
    “唯！”
    “右丞相！”
    冯去疾起身。
    “去信东胡郡，让必勒格在春日率军西进。”
    “唯！”
    “上林学宫大祭酒！”
    老农头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情。
    “管好上林学宫的学生，朕不希望这届毕业生都是激进之人！”
    小老头笑了笑，躬身领命。
    保守的人觉得激进的人不够激进，这还得了！
    决心已定，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春日进军，是秦始皇给所有人的准时间。
    ……
    漠北。
    漫天雪白之处，有一片黑点在风雪中行进。
    为首之人拉下裹在面上的围巾，露出了面容。
    冒顿看着后面跟随自己迁徙的部族之人，脸上带着自信之色。
    一旁一人出声，“抛弃故地，你的罪责可大了。”
    “无妨，北方并不是无人之地，西方也有大片草原。
    若那秦皇接受了降表，我们能故地可并没有被抛弃。”
    “那你让王庭北迁？”
    “当年我就劝父王北迁，这群目光短浅之辈万分阻拦，真是不痛快！”
    冒顿神色飞扬，手握大权的感觉让人沉迷。
    “与秦人和谈之后，兄长并非没有北迁之意。”
    “当日可是叔叔让我提前下手的。”
    莫措看着这位新的单于，突然觉得自己与其合作并不是太好的事情。
    他又想起那位随和的大秦皇帝，到现在为止，他都看不懂，看不透的一个人。
    “你想将王庭迁往何处？”
    “自然是距离秦人越远越好，最好到祭天之地。”
    匈奴人祭天之地，确实远离秦人。
    “你真的认为中原会有动乱之日。”
    冒顿看着莫措，收敛了笑意。
    “若我将叔叔帐下的牧民纳入王帐管辖，您会开心吗？”
    莫措点了点头，“所以，中原势必会有一场动乱。”
    “到时便是我们收回河南地的机会。
    那位大秦皇帝就算真有神人相助，也挡不住漫天洪流！”
    他对此很自信，因为那是长生天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