毘沙门天神宫后面,有一大块空地,也是属于神宫的。
上面躺着几百块墓碑。
历代死去的神器都埋葬在这里。
“真不敢相信……”
“侍竟然死了……”
“而且还是妖化后被衡斩杀的……”
阙的声音低低的。
雨哭得很伤心,绫抱着她轻声安慰着。
其他人站在墓前,沉默地致意。
墓碑下自然没有尸体,只有些侍用过的东西。
说到底,神器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
王衡也在墓前。
他本不该来,作为杀掉了侍的凶手,或许他来了反而更像是对侍的不敬吧。
但他并不想逃避,而是选择了面对,真心地替她祈愿。
……
下葬结束后,毘沙门去了惠比寿府邸,王衡也一并跟去。
严弥则仍未归去,在上天的态度明晰之前,他若回惠比寿府邸只会徒增烦恼,只是写了封信要王衡转交。
……
惠比寿很喜欢海。
有些咸腥的海风在他的感觉中是清新的,广阔无垠的大海更令他无比憧憬。
于是今天也来了海边。
身后坐着几位女性神器,是惠比寿府邸派来照顾他的。
“新任少爷也很喜欢大海呢。”一位梳着短马尾的神器感慨道,声音并未压低,惠比寿能听得见。
“是啊。只希望这一代能够长命,让我们可以喊他一声老爷。”中年妇女模样的神器接口道。
“就是啊!不然就只有我们年龄在不断增长。”短马尾附和道。
“虽然外表没啥改变就是了。”梳着团子头的年轻女性神器调笑着说道。
“请问,”三人回过头,惠比寿手里提着小小的水桶,好奇地发问:“这一代是什么意思呢?”
短马尾回过头笑了笑:“就是说少爷已经世代交替了好几次了。”
“世代交替?”好奇心并未得到满足。
“就是神隐的意思。”中年妇女轻声解释道。
“……神隐是什么?”打破沙锅问到底。
“就是神明死去的意思啦。”团子头的解释则要直白得多。
然后似乎是感
觉惠比寿的脸色有些奇怪,她急忙补充道:“你放心,惠比寿大人是相当知名的神灵。”
“所以不管死多少次都会再复活的!”
回到府邸,他便去查看了记载的文书。
邦弥,他的贴身近侍,附身型神器,一如既往地随侍在一边。
“蛭儿尊、比留古命、水蛭子命、戎神、惠比寿神、事代主神……原来我有这么多名字啊,邦弥。”惠比寿轻声道,像是在向邦弥确认。
不善言辞的邦弥只得讷讷。
“好像还有祭祀用的名字呢,言代主神、少名彦名神……”惠比寿也不等他回答,继续往下翻着:“我叫惠比寿,也有溺死的尸体的意思吧。”
小小的惠比寿抬起头来:“那我到底是谁呢?”
邦弥紧张地在脑海中回想着,嘴里干巴巴地背着提前记好的答案:“也有您是伊邪那岐大人和伊邪那美大人风第一个孩子,蛭子神的说法。”
“少爷您被称为惠比寿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名字最为人们熟知。”
标准答案的回答,天知道他这么个武力型的神器背了多久。
“蛭子神……是啊,”惠比寿嘟囔着:“天生没有骨头呢。”
“因为不被需要,所以才会被抛弃吧。”
小小的脸上蒙着一层阴影:“我……就像是野良一样呢。”
邦弥哑口无言。
然后惠比寿脸上露出有些无言的表情,微微叹了一口气:“上一代的我……到底是为什么而死的呢?”
邦弥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听有人敲了敲门说道:“惠比寿大人,毘沙门天大人来访。”
“好的!”惠比寿扬声叫道。
然后看向邦弥:“毘沙门天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邦弥思索了一下:“毘沙门天大人和您同为七福神,是关系很亲密的神灵。”
惠比寿点了点头:“那么就要表现得热情一点了?”
邦弥犹豫了一下:“其实上一代惠比寿大人神隐前被上天定罪了,但是毘沙门天大人不相信您是罪人,为了保护您和上天打了很久的。”
“听说还杀了建御雷神和天鸟舟神的神器,想要找到陷害您的凶手。”
“如果不是最后上天的神谏……毘沙门天大人可能也会死。”
“她不会害您的,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您就用真心地面孔去和她说话吧。”
……
毘沙门和王衡并没有等很久就见到了惠比寿。
小小的惠比寿一本正经地样子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然后王衡将邦弥拉走了,因为严弥的信就是交给他的。
……
看着两人离开,惠比寿偷眼看向毘沙门天。
然后他愣了愣。
毘沙门天在笑,他却总觉得她像是在哭。
“还请您用真心和她说话。”脑海中闪过邦弥的话。
于是他问了出来:“为什么你要哭呢?”
然后毘沙门天,真的哭了出来。
她上前抱住惠比寿,有些哽咽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对不起,我甚至还没能帮你报仇……对不起……对不起……”
惠比寿有些愣愣的。
“可是,”他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道歉呢?”
毘沙门天松开了他,直视他澄澈的双眸:“因为我答应了要保护好你,却没能做到。”
惠比寿思索了一下:“但是没关系吧,她们不是说我可以换代吗,既然会复活的话,那就没什么问题吧?”
毘沙门天呆了呆,随后像是被激怒了一般抓住他的手臂,但却小心的控制着力道:“听好了,惠比寿!”
“神灵的确是可以换代的,但是复活后的你就再也不是你了,你喜欢的他不一定喜欢,你讨厌的他不一定讨厌,你想做的事他不一定会替你完成,你讨厌的事他也许就会这么做。”
“所以,无论别人怎么说,要永远珍惜这条生命!”
“因为,这条生命就是我们的全部啊!”
年幼的惠比寿笑了起来,眼角却溢出了泪。
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要珍惜生命。
在这之前,所有人都告诉他:死了也可以,死了也无所谓。
大家都让他不用害怕死亡,可他无法抗拒的害怕。
因为他感受不到上一代存在的证明,更清楚地明白自己不是上一代。
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但所有人都觉得他还活着。
“谢谢你,毘沙。”惠比寿微笑着流泪:“邦弥说得对,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