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堡这边，俄国其实已经收到过一次土耳其人求和的要求，但是在巴德伯格为首的外交部看来，这只不过是一种拖延时间的办法。
    土耳其人不愿意放弃被俄国占领的土地，似乎又是在英国人的撺掇下搞出来了这么个玩意儿，也真的不怕笑掉大牙。
    不过么，现在正好是亚历山大的闺女们，大的陆续在换牙，小的正在长牙，貌似也没什么问题。
    “陛下，外交部应该怎样回复？”
    小冬宫的沙皇办公室里，亚历山大已经看过了奥斯曼的苏丹的文书，接下来又打开了小卡缅斯基和索洛维约夫的报告，却一直没有回答巴德伯格。
    这位外交大臣，说起来也是他的老师之一，跟萨尔特科夫亲王那样有着“太傅”职责，或者拉哈尔普那样对沙皇本人影响深刻相比，可能作为大臣的身份要比作为老师的身份更重一些。
    斯佩兰斯基在一旁坐着，他虽然是国务卿，不过外交部这边在内阁部门当中相对独立，他虽然有管辖权，但外交部相对还是比较独立的。
    而且外交部的事情，他一般也不会插手，主要是负责亚历山大的政策制定，实际上在于制度改革。
    今天很不巧的是，在场的人当中，只有他一个是文官出身的。
    巴德伯格、巴拉索夫、阿拉克切耶夫、巴克莱这些人都是军人，实际上亚历山大的政府改革虽说取销了委员会制度，但是却让主要部门都由军人来掌握，倒只有一个国务卿兼司法大臣是文官，这就很不正常。
    能够看出来的是，亚历山大更重视秩序，甚至在这方面比保罗更甚。
    保罗任用大臣的时候，还能够看出来是文官出身的更多，他虽然一向被说是个精普，但是在用人方面却表现的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他的脾气。因此倒把他那些看起来很正常的行政方针，衬托的不正常了。
    亚历山大看起来倒很好，不过却很重视军人和秩序，到了1810年，看起来自由派只剩下了斯佩兰斯基一人还在中枢，这一点当事人的体会还是很深的。
    尤其是阿黛拉到他家来帮忙管理办公室以后，亚历山大居然还多次到他家里来，就是因为这里看起来“很有秩序”。
    现在他自己都对亚历山大的做法有些怀疑，别人可能是通过诏书和沙皇本人在公开场合的表现来知道最近他们的“沙皇小爸爸”在干什么。
    斯佩兰斯基可是作为政府首脑，直接对亚历山大本人负责的。
    他现在也有烦恼，不过考虑到两代沙皇对他本人的提携，从低级文官一路走到了现在这样一人之下的位置。
    然后，他就发现政府主要部门里面，他这个文官之首，管的是一群将军。
    甚至巴克莱这样的都算好的，阿拉克切耶夫和他不对付倒也只是唱反调罢了，并没有准备给他搞什么阴谋。
    那个巴拉索夫，确实在警务大臣的位置上看起来很受沙皇的信任，而且总是在找他的麻烦。
    这样让他的处境也很微妙，要是说起来，自己要续弦这件事情，巴拉索夫都要管一管。
    但他从来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倒是尽力维持政府的运转，推动改革的进行。
    外交部的事情，倒也要关注，毕竟这一次要发出国书，他要作为政府首脑签字的。
    按照亚历山大现在的政府架构，这样的重要外交文书，大概就是沙皇本人男、国务卿和外交大臣都要过目，最后签字确认才会发出去。
    整个政府的结构，其实还是偏向于沙皇本人的专制统治，只不过多了盖章的部分。
    也难怪巴拉索夫一直都说斯佩兰斯基这个“盖章”的部分有“法国间谍”的嫌疑，他也只有受着。
    “陛下，要是回信的话，我想还是要重申我们的要求。之前的停战当中，土耳其人并没有遵守停战协议，而且还指责我们在多瑙河沿岸的军事调动是违反停战协议，对于基督徒的迫害也很严重。这样看来，要土耳其的苏丹先接受1791年和约当中俄国有权保护其境内的基督徒，除此以外.”
    “巴德伯格，要是按照你的意见来办，现在我们的军队都已经过了多瑙河，这样也不过是让土耳其人得了体面，我们能够得到的却不多啊。”
    巴拉索夫借着亚历山大的信任，还是经常出来抬杠的。
    对于这点，巴德伯格倒是很冷静，他直接说道：“比起来继续战争去获得更多的土地，我们还要面对法国人。上一次会议当中，在座的各位都看了那份报告，法国皇帝还是在波兰问题上有他的看法，并不打算按照提尔西特和约和埃尔福特会晤的精神来把波兰划作缓冲区。”
    “那又怎么样？”
    “比起来孱弱的土耳其人，法国的威胁更严重，我们至少需要三个军团放在正面用来监视法国人在东普鲁士和波兰的行动。要是没有法国的威胁，我们大可以趁着这个时候一直到君士坦丁堡去。”
    巴拉索夫刚要说话，斯佩兰斯基这边已经插嘴了。
    “巴德伯格说的很有道理，我们要面对的威胁，最严重的还是法国，他们的皇帝一向雄心勃勃，我们当中不少人都见过他，或者和他在战场上交手过。陛下，我想您应该也能理解，要在这个时候部署军队，就是我这个文官也一样担忧来自法国的威胁。”
    这也是一种自保的手段，把自己从亲法人士的立场上摘出来，虽然他一向会被巴拉索夫认为是亲法分子，就是自己怎么表态都没有用处。
    阿拉克切耶夫和巴克莱也点头同意，总算是没让巴德伯格在这里借题发挥。
    看起来，总是有些“虫豸”在某些位置上，会被大家一起嫌弃的，哪怕他再怎么受沙皇本人的信任。
    没有办法借题发挥，而且外交事务也不是他管的，巴德伯格也只是允许巴克莱参与进来，毕竟他这个战争大臣跟前线还是很有关系的。
    但亚历山大本人，显然是让巴拉索夫来当自己的嘴替。
    在多瑙河战场上，俄军的大胜已经动摇了奥斯曼帝国的统治，虽然不见得可以获得很多领土，但是把势力范围延伸到巴尔干半岛的大部分地区，还是可以做到的。领土也不是越多越好，亚历山大之前见过塞尔维亚派来的使节，还接见过流亡俄国的法纳里奥希腊人代表，除此以外还有克里米亚巴拉克拉瓦等地的希腊裔臣民，总是对巴尔干的问题有些认识的。
    他自己认为巴德伯格的计划也只能作为这一次外交谈判的底线，最好还是能够让塞尔维亚和其他一些地方获得高度的自治，接下来就可以把触手伸到巴尔干来。
    不过考虑到巴尔干地区的特殊情况，亚历山大也不过打算在塞尔维亚和希腊这些地方，建立一个亲俄的政权，或者是要求他们在奥斯曼帝国的境内以高度自治的半独立政权出现。
    正面有个势力范围更大的法国，甚至不少法军就在波兰境内，奥地利和普鲁士也变成了法国谦卑的小伙伴，对于俄国来说形势也不是那么乐观。
    因此，亚历山大总是想要先解决南方的问题。
    但有些事情，他连斯佩兰斯基都很少告诉，梅特涅和塔列朗经常会给他个人写信，还有一些总督和将军会给他秘密呈上奏章，这也是一种掌握通讯的手段。
    连巴拉索夫都不知道这方面的消息，通讯甚至不通过邮政大臣，而是从宫廷的秘密渠道出入的。
    亚历山大确实很擅长搞秘密外交，这也是为了保证属下的大臣不能阻断通讯的渠道，而而且他也乐于看到这些人之间互相争斗，哪怕是一向只是管理改革事务的斯佩兰斯基在他这里也是这样的。
    在会议结束以后，亚历山大就开始阅读塔列朗最近发来的信件，可以说法国皇帝最近已经沉溺在温柔乡当中，把妹妹嫁过去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情，但塔列朗也担心这样会破坏他们在埃尔福特形成的默契。
    亚历山大私下见到塔列朗，已经知道了这位前法国外交部长的态度，拿破仑如果只是在巴黎，因为军人和人民的拥戴，也没人能够把他怎么样。
    现在西班牙的战争也告一段落，英国人只不过是在葡萄牙的沿海地区，看起来那边大局已定。
    如果拿破仑就此收手的话，应该也没有问题。
    但是塔列朗的信中说的很明白，最近在巴黎的拿破仑，曾经私下里表示过，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以欧洲皇帝的身份继承他的帝国。
    虽然只是私下发言，但是这也很危险，意味着除了俄国以外甚至可能还包括俄国的部分地区，拿破仑想要的东西还是不少的。
    至于梅特涅那边的情况，亚历山大多少也有些耳闻，外交官总是精力旺盛，在女人方面也经常是这样。
    他最近得意的事情，自己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但奥地利方面的态度，确实也可以证明，在法国遭到一定程度削弱以后，似乎他们有改换阵营的想法。
    只是奥地利人一向不靠谱，这也让亚历山大很难下定决心相信他们，跟普鲁士的王室讲话，也只是国王是fw而已。
    只是最近路易丝王后和国王分居以后，居然又怀上了孩子，这就让人感觉到好奇了。
    甚至他的八卦魂都起来了，究竟是谁用了作案工具给王后来了这么一下呢？
    考虑了场外因素以后，亚历山大也正式的在外交文书当中添加了一些内容。
    在俄军已经进入索菲亚，并且全线进入色雷斯的情况下，给土耳其人的外交照会中说的也很明白。
    1，在欧洲部分，比萨拉比亚一带一直到德涅斯特河右岸的部分划归俄国，在亚洲部分则是奥斯曼帝国控制下的黑海东岸地区，尤其是阿纳帕要塞等一些地方。
    2，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从奥斯曼帝国独立出来，成为独立国家。
    3，塞尔维亚取得独立，按照过去瓦拉几亚和摩尔达维亚两个公国的旧例指定统治者，并且奥斯曼帝国要保证自己不会侵犯塞尔维亚的主权和领土完整。
    4，多瑙河以南的地域，在鲁米利亚地区，也就是色雷斯境内要保证基督徒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并且要取得一定程度的自治权。
    5，希腊地区的自治权问题，尤其是伯罗奔尼撒半岛上的莫里亚地区，也要纳入到外交谈判当中。
    6，按照雅西和约的规定，保证奥斯曼帝国领土上基督徒的权利，俄国仍然对这些人提供保护。
    7，奥斯曼帝国要对给俄国和新独立国家造成的损失进行赔偿。
    8，限制奥斯曼帝国军队在巴尔干半岛上的部署，要削减其欧洲部分的军队总数。
    这么看起来，亚历山大的条件，苏丹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但是要不接受，也只能继续打下去，这里面涉及到的问题可就多了。
    马哈茂德苏丹此时最大的优势的，大概就是他手上还有兵不说，英国和法国都希望能够限制俄国在巴尔干半岛的扩张，因此也不是没有外界支持。
    法国方面还希望奥斯曼帝国在未来可能爆发的战争当中，让土耳其人牵制俄国的侧翼呢，虽然土耳其的兵都是垃圾兵，但是他们人多啊，总是能够牵制部分俄军的。
    这一切都是在俄军进入索菲亚前后发生的，等到俄国沙皇的信件到达马哈茂德苏丹的手中时。
    这位苏丹的表现，显然也符合预期，他的回复就是当着自家返回的使者面前，在看过信件以后撕了个粉碎。
    苏丹这桀骜不驯的态度，前线的俄军将领都喜欢，这个经验包居然反抗态度这么激烈，看起来战争还有的打。
    甚至奥斯曼苏丹还再次调动军队，准备继续大干。
    现在，土耳其人又得到了英国的大力支持，哪怕是一次被消灭了六万人，这一次英国人又提供了大量的武器装备，让俄国人的注意力被牵制在巴尔干半岛，对于其他方向不能兼顾。(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