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了十几个民兵,双方的这点误会,闹得很不愉快。
还是因为俄军对俘虏一向要棍棒教育一番,挨了打自然是吃亏的。
希腊的民兵通常被称为“阿玛托尔”,这个词来自armato,意思是“武装”,看起来也更像是地方的民团。
索洛维约夫是希望从当中找到一些人,给他讲讲本地情况的,因此也把这些民兵都给叫来。
俄军中的希腊人也不是没有,不过他们大多在多瑙河方面,那边的法纳里奥希腊人怎么说也是担任一些重要职务,跟希腊这边的破败场景也不一样。
像是卡缅斯基司令部里的奥林匹奥斯上校,他就是拉里萨人,可是任职和活动总是在塞尔维亚和瓦拉几亚,现在的活动方向也还是在俄国大使馆和俄军司令部之间,领导当地的民团力量。
可是这力量实在是有限,要是能够有一些更上层的人物,那就很好了。
索洛维约夫在锡阿蒂斯塔停留的时间也就是两天,不过这些日子他也不是没有收获。
费奥多尔一直都在担任侦察和警戒任务,索洛维约夫比较担心阿尔巴尼亚的阿里帕夏会派兵过来,因为这条路线上适合土军的骑兵行动,虽说阿里帕夏在阿尔巴尼亚的统治实际上已经远离了马哈茂德苏丹,但还是名义上臣服。
索洛维约夫知道这种军阀,跟埃及的穆罕默德阿里不一样的是,后者真的是胸有大志,要埃及独立也很有手腕,而且占据了富庶的埃及,将来会大有作为。
阿尔巴尼亚这地方,大概也就山上的石头比较值钱,加上伊庇鲁斯和马其顿西部也是如此。
因此阿里帕夏就是在他的城堡里统治这一地区,势力也不是很强。
但他有个很糟糕的地方,就是做事总是觉得有利可图,才会押宝赌注。
不过这个人也不是一无是处,他养着自己朋友们的儿子,并且给他们优秀的教育,培养他们成为人材。
其中有一个叫奥德修斯·安德鲁索斯,他的父亲是阿里帕夏的老友,也是希腊独立运动的领袖之一,只不过他的运气很坏,在独立战争失败以后,逃亡到威尼斯,希望从那里能够转道奥地利去俄国,寻求有力的支持。
然而,威尼斯总督在对待希腊人的时候,永远不会让人失望,在1793年将安德烈亚斯·安德鲁索斯出卖给土耳其人,他在遭遇了四年的残酷虐待和劳役以后,最终被处决,尸体被扔进了海峡喂鱼。
如果这个人还在的话,大概也和来送信的德米特里乌斯的父亲一样,算是老彼得亲王的老伙伴了。
费奥多尔就在树林里注视着道路,他虽然关注着可疑人员,但是也更喜欢跟踪,然后突然暴起,将这些人擒获。
然后经过盘问,套出来情报以后,就要把他们给处理掉。
虽然说起来残酷,但是战争之中发生这种事情也是日常。
不光是在这个临时驻地,他在索菲亚、菲利普波利斯和斯科普里的时候,也都这么干过。
索洛维约夫有时候为了情报,也会默许这种做法,费奥多尔杀的也总是非常可疑的人物,还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
不过这一次,似乎有些问题。
几个骑马的人从路面上经过,结果就被费奥多尔的手下给抓了过来。
费奥多尔是会多种语言的,土耳其语和希腊语他都能够熟练掌握,要不然索洛维约夫也不会让他出来干脏活。
当他听到了一堆希腊语的脏话时,大概也知道了,有可能摸到什么大鱼了。
“你是希腊人?”
“是的,我就是奥德修斯·安德鲁索斯,你是什么人?”
“安德鲁索斯?我从米哈伊尔·多尔戈鲁科夫亲王那里听说过一个安德鲁索斯,你既然是希腊人,大概也没什么问题,我们是俄国军人,在这里是要捕获土耳其的信使和斥候的。”
“俄国人?你们跑的可真快,我在约阿尼纳阿里帕夏的宫廷里,都听说你们在洛姆打败了土耳其人,多瑙河上漂浮着很多尸体。我也就直说了吧,我父亲过去是希腊义军的领袖,我和土耳其人有杀父之仇,阿里帕夏是我父亲的朋友,他也不会服从那个苏丹的。我这一次出来,就是为了去拉里萨打探情况,也许能做些什么。”
“那可好,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到我们总司令那里去?”
费奥多尔是没想到自己蹲了条大鱼出来,于是也急急忙忙的把安德鲁索斯带去索洛维约夫的营帐。
这会儿,索洛维约夫还是很有闲情逸致,他居然学习拉土耳其胡琴,音色听起来像是二胡,不过他拉的东西么.要是懂行的大概能听出来,这要是走板了,大概就是要开唱了。
米赫丽玛又被雷卡米尔夫人给借走了,这样自己在帐篷里,也算是有些事情可干,甚至也算是放松一下。
不过他这边拉的正起劲呢,就有自家大舅子从外面进来了。
“米沙,打扰你的兴致了,托尔斯泰伯爵回来了,说是带回来一个重要人物。”
“重要人物?”
“是的,说是什么安德鲁索斯,这个姓我听米沙堂兄说过,似乎是我那伯父的老友,但来的却是一个年轻人。”
“不要紧,瓦夏,让来人进到帐篷里,我要仔细问问。”
索洛维约夫把胡琴放在一边,也把扣子紧了紧,总不能不太像样子。
“头儿,我带回来一个安德鲁索斯,希腊人,也许对你有些帮助。”
“什么帮助?你这家伙,我还真的缺在希腊活动时的向导,安德鲁索斯这人我带有些印象.瓦夏刚才有和我说了,你直接让人进来就好。”
安德鲁索斯进来了以后,索洛维约夫都有些皱眉头。
这人虽然面相上看着年轻,不过这胡子留的可很是显老成,还是很显眼的一字胡。
“您可以自报家门,我是米哈伊尔·索洛维约夫,中将,马其顿军团的总司令。”
来人看了他,倒是也不觉得他是个司令官,毕竟没留胡子,而且看起来也面嫩。“如果您不是说您是个将军,我还以为您是副官,我是奥德修斯·安德鲁索斯,我父亲安德烈亚斯·安德鲁索斯曾经和土耳其人打了很多年的仗,只是很可惜他被威尼斯人给出卖了。”
“有所耳闻,我已故的朋友米哈伊尔·多尔戈鲁科夫,他的父亲曾经去过希腊,他也去过那边旅行,总也是有些见闻,所以我也知道你父亲的事情,上一次希腊大起义最后还在坚持战斗的就是他了。”
“是的,您还提到了彼得亲王,虽然我没见过,可是我父亲也是他的熟人,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现在他已经赋闲在家,我一直都在军旅当中,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在我的婚礼上,我的妻子是他的远房侄女,当时他还很好,只是”
“我能明白您的意思,有些时候也是世事难料。我从约阿尼纳的阿里帕夏那里过来,就是为了去拉里萨打听消息的。”
“哦?到拉里萨去?你要去那里干什么?”
“自然是从那里出发,去找我父亲旧部的儿子们,是时候跟土耳其人干一仗了。”
“你有这个想法是好的,不过你有多少力量,那些人都能够听你的么?而且我问一下,你多大了?”
“我今年不过20岁而已。”
“啊,这胡子,看起来可真成熟。我也不过是29岁而已,可是您看我”
“确实,俄国人现在都不留胡子了,我母亲听父亲提到过老彼得亲王的,说他一直都刮胡子,而且您这样的相貌。虽然说我这个人没什么文化,倒像是古代故事里的美少年。”
“哈哈哈,您知道这个,大概已经比很多看起来有文化的人,知道的都更多。我这个人不经常饮酒,但是看到您就很高兴,要不要来一些甜酒,就当是滋润喉咙了。”
“谢谢您,阁下。”
索洛维约夫弄来的甜酒度数也很低,当成饮料也还算合适,反正也没有车,用不着考虑酒驾的问题。
“您在阿里帕夏的宫廷里,一定也知道他那里的情况吧?”
“帕夏这个人虽然贪图小利,但是他对于故交还是很照顾的。我父亲和他有过交情,于是他就把我留在他的身边当他的护卫。这回我出来,他愿意放我出来,就是想要避免一些麻烦,苏丹杀了我的父亲,大概什么时候也会对他动手。还有,就是我回到希腊地区来,把事情闹大了,他也可以在阿尔巴尼亚的宫廷里睡得安稳。”
“真是个存在主义的老滑头,别的地方越乱,他那里就坐的越稳当。可要是马哈茂德苏丹腾出手来,阿尔巴尼亚的帕夏实力又很弱,他怕是也会自身难保。”
“是的,只是您想要我做什么?”
“您要去拉里萨,我也要去那里。”
“带着您的军队?”
“是的,俄国军队虽然去过科孚岛,可那是海军,虽然带了陆战队,可是人手也有限。这一次来的,是我在洛姆和菲利普波利斯的得胜之师,而且还是全军出动,我这里有五万人,对外讲十五万的话也有人信,毕竟我几次战役击败的土耳其军队,都快赶上这个人数了。”
“您看样子要大展拳脚了,我倒是愿意在您这里充当向导,毕竟我到阿里帕夏那里去之前,也曾经在希腊地区住过,我母亲又来自伊庇鲁斯,这边的路线我还算熟悉。”
他的教父卡特索尼斯,还是俄国海军的私掠船船长,在亚得里亚海长期活动,对这边自然也是非常熟悉。
希腊人因为上一次俄土战争,实际上对俄国也有些失望,毕竟最后他们又一次抛弃了希腊人。
安德鲁索斯虽然相信俄国人,不过也不指望能够依靠着欧洲人的力量,所以他一直带领武装打到了山穷水尽。
“您要是愿意带路,那是再好不过了。”
“是啊,我父亲一直都没能等来俄国的军队,您却带着一个军团到了这里。”
“这一次的话,我不能做出什么保证,毕竟我不会负责外交谈判,而且说不定哪一天,我又要返回到彼得堡去了。在多瑙河的军团,已经更换过几次指挥官,不要抱着太高的期望。”
索洛维约夫的态度很诚恳,这位奥德修斯也比较放心,至少他讲的也是事实,俄国也肯定会把自己的利益放在前面。
这些年来,自从老安德鲁索斯被捕遇害以后,希腊人组织的秘密社团还是有些规模的。
他这一次过来,也是希望能够利用父亲的名望,来组织自己的队伍。
只不过运气太好,中途被俄军抓住,就给带到了索洛维约夫这里,现在他倒是可以大展拳脚了。
只不过俄军要去拉里萨,也要选一条合适的道路。
因此,索洛维约夫也要请教这位奥得修斯,虽然他看起来就是个武夫,不像是个有智慧的人,而且以后会经历很多磨难,最后虽然成为了希腊独立的英雄,却也被人谋害。
索洛维约夫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大胡子年轻人未来的命运,要是知道了,可能也要感叹。
真是一出典型的希腊悲剧,希腊人总是这样,继业者战争中最后的赢家之一塞琉古,在衣锦还乡之前被老友托勒密的长子在神庙谋害,倒在了离家最近的地方。
希腊这地方,就是盛产这个。
“我们要去拉里萨,应该怎么办?”
“您的军队能以少胜多击败苏丹的大军,拉里萨这么个地方,周围的地形还算平坦,您率领的军队又要比他们的人手多,要打这么个地方,还不是易如反掌?”
“可是我要把事情给闹大,之前几个月一直都有从伯罗奔尼撒来的朋友和我们联络,大概在拉里萨这边,也有些人能够活动起来。”
“这样的话,我倒是建议您去维尔吉纳,从那里切断拉里萨和萨洛尼卡之间的大路,这样希腊人都会知道您来了。”
“啊哈,倒是个办法。只不过我更想直接深入到腹地去,到拉里萨的南面。”
“这样的话,您的后方也不安稳,我在阿里帕夏那里学的虽然比不上欧洲流行的军事学,可是这样必然会让萨洛尼卡城内的土军对您的交通线有些想法。”
既然安德鲁索斯都这么说了,索洛维约夫决定把他在菲利普波利斯用过的办法,在这里如法炮制一遍,大概土耳其人还会上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