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悠不会真把尤浩戈灭口,所以法器残骸要怎么捞上来就成了没法解决的难题。
秦悠问:“这段水域有多深?”
尤浩戈:“不深,官方数据也就一百米出头。”
秦悠:“……”
法器鲜少有大件,能在这种流域长期不被冲走肯定是卡在了河底的沟沟坎坎里。
这种流速,这种深度,专业水下救援都不敢贸然行动。
俩人肩并肩往河边一蹲,愁云惨淡。
秦悠想请守河之神帮忙,奈何守河之神死活不露面,连她路上买来的香烛都不收了。
她问尤浩戈:“淹死在这的人那么多,法器为什么独独收走了赵弘枪的魂魄?”
尤浩戈:“我猜一是因为赵弘枪乃修行之人,气息与法器原主相近;二是他离体的是不完整的未死生魂,护住这部分魂魄,人说不定能救活。”
可法器毕竟是个死物且有损坏,眼下倒成了救活赵弘枪的阻碍。
秦悠想打退堂鼓,既然法器在这待了那么久,也不差多等几天,总有其他老师忙完的时候。
尤浩戈却不肯走,生魂离体越久,赵弘枪越危险,他们已然找到这了,总该尽力一试。
想起欣欣哭肿的双眼,秦悠心软了。她掏出渔网挂到河里,又从尤浩戈的战备物资里挑出几张针对水下精怪的符纸。
尤浩戈看得稀奇。
秦悠说:“我打算用你的名义画几个饼,反正你早上了校长们的暗杀名单,无所谓的。”
尤浩戈:“你确定画完饼,校长不会改暗杀为猎杀么。”
秦悠很认真地想了想:“要不你给自己算算?”
尤浩戈:“……”
秦悠的计划简单粗暴:她要捞几条鱼精,威逼利诱它们去把法器托上来。
插在岸边的宝剑负责威逼,利诱嘛……
秦悠:“我听说玄易会收编一部分妖鬼充当模拟训练的工具人。”
她塞给尤浩戈一叠问路符:“我捞一条你问一遍,总有愿意上岸的冤大头。”
俩人忙活大半宿,还真有两条上钩的愿者。
再看他俩身后那两个大桶,一个装满了普通鱼虾,一个装满了不接受招安的叛逆小精怪,再旁边还有个火堆,上面架了口烧着沸水的锅。
尤浩戈怀疑这两条鱼精是怕变成鱼汤才投诚的。
秦悠装模作样用手在鱼身上划拉几下,把它们放回河里。
两条鱼上了发条般拼命下潜,生怕速度慢一点,施加在它们身上的术法就把它们钩进铁锅。
尤浩戈难得良心发现:“这么骗鱼是不是不太好?”
秦悠一指那桶被渔网罩住的愤怒小精怪:“你还是想想怎么骗你们校长把这些祖宗都收下吧。”
尤浩戈立马把良心掖裤腰上:“玄易最近正在加强水下训练,最缺专业对口的小可爱,咱标高价卖给他们。”
~
两尾鱼精不负众望,合力将法器带上水面。
那是个铜制器物,破烂得看不出原本是个什么形状。
尤浩戈对暗号似的敲了半天,确认赵弘枪的半个魂魄就在里面,安然无恙。
他说:“你把纸人捞回来,我试试把魂魄倒过去。这个法器你拿回去修修再卖给玄易。”
秦悠真切感受到尤老师对校长们的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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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人在水与草之间浮浮沉沉,秦悠小心翼翼挪过去解开绳子,却险些被一股巨力扯进水里。
她下意识死死拽住绳子,膝盖磕在礁石上,疼得她不停抽气。
可当她看到水里的纸人手舞足蹈想要挣脱绳子桎梏时,她差点被抽进去那口气给呛死。
尤浩戈见她久去未归赶来帮忙。
秦悠冲他比个噤声的手势。
尤浩戈轻手轻脚摸过来,跟秦悠合力硬拉纸人上岸。
轻飘飘的空壳纸人仿佛灌满了水,沉得二人生怕它突然破开,然而那一比一的仿真手脚在不停挥舞,实在不是灌水能产生的效果。
秦悠轻声问尤浩戈:“你不是说赵弘枪在法器里吗?”
尤浩戈比她还困惑,他很确定赵弘枪在法器里,难道施救过程出了纰漏,飘了一小撮魂魄进入纸人?
纸人扎得再好也还是鬼气森森,会动并且还在滴水的纸人就更恐怖了。
眼见上岸的纸人愈发像那位诈尸的仁兄,秦悠很头疼,纸人可不抵死人抗揍,万一打坏了放跑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魂儿,他们白忙一场不说,赵弘枪也得凉凉。
尤浩戈肉疼地掏出他那张锅底灰驱鬼符,谁成想只定住纸人片刻便自燃成灰烬。
恢复自如的纸人凶相毕露,两眼隐隐泛起红光。
秦悠见势不对,当机立断烧了那张传音符。
救援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来,秦悠和尤浩戈只好抱头逃窜。
尤浩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居然还有心思闲聊:“会不会是诅咒钻进去了?那俩红眼可挺像。”
秦悠不在意谁钻进了纸人,她只想确定赵弘枪在不在。
尤浩戈表示:这得重新算。
纸人火烧屁股似的追着他俩,算是没法算了,尤浩戈只得狂打求救电话。
终于,收到传音符的老师最先赶到。
他还没落地呢,尤浩戈一脑袋撞过来,于是天降神兵和甩不掉的追兵抱团落水“同归于尽”了。
~
校方没想到派出去尤浩戈一个,拉回来两卡车。
管后勤的老师看那一大桶鱼又一盆的鱼直皱眉,看到某资深教师跟纸人拥抱着卷在渔网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尤浩戈指挥出体力的学生们搬这搬那,每样先抬到后勤老师面前结算账目。
后勤老师很郁闷,他怎么不知道采购这活儿派给尤老师了呢?
尤浩戈尊重买卖自由:“我可以都倒回河里去。”
后勤老师瞅瞅那些成精的鱼虾,倒回河里早晚成祸端,还是收了吧。
最后车上还剩下一桶鱼。
后勤老师:“那个免费送的?”
尤浩戈:“那是人家不卖的,你要买得加钱。”
后勤老师:“……”
尤浩戈一指包裹着难舍难分那二位的渔网和损毁法器:“这俩是小秦同学租给我的,按小时计费。”
后勤老师:“渔网现在就可以还回去。”
尤浩戈:“节外生枝的话得加钱。”
后勤老师:“……那就租到明天吧。”
秦悠揣着老厚一沓钱回家时,整个人还是懵的。
老牛瞅瞅专车送回来的那桶鱼,嫌弃地直哼哼。
秦悠甩甩钞票:“明天给你买饲料。”
老牛呼扇着耳朵回棚里啃剩菜去了。
秦悠数了三遍才是舍得把天上掉下来的一大笔钱放起来,待心跳平复下来,她才发现垃圾山旁多了一小堆垃圾。
垃圾山不是本地唯一的垃圾填埋场,在原身父母过世以后,其他有专门人运送的垃圾场包揽了大半垃圾处理业务,但也有少数离垃圾山近的、跟秦家有点交情的人会把垃圾丢到这边来。
秦悠习以为常,把新垃圾规整到玄易那堆垃圾里。
新垃圾里有个断成两截的木牌,跟她送给孙叔周哥的是同一类,表面干干净净,比她从垃圾山上挖出来那几个新多了。
好久没有修理旧物的秦悠技痒难耐,修补完木牌还不过瘾,她又把家里那几张黄符翻找出来。既然学校捡回来的那两张镇邪符确定无用,她便把它拆解下来补到其他可能有效力的黄符上,比如她在垃圾山上刨出来的那张。
经过对比,这是一张镇宅符。
如果说八卦镜负责守门,镇宅符就负责守家,能把闯进家门的妖魔鬼怪给吓跑。这张符下面烧掉一块,肯定是有厉害的邪祟闯进家门被它自燃给惊跑了。主人以为符纸烧过等同于作废就给丢了,却不知符文完整镇宅符依旧有效。
破破烂烂的卖相指定没人会买,秦悠裁掉焦黑边缘把它贴到无用黄符上,连接处的突兀用红笔描花边作掩饰,底图的驱邪符若隐若现透在镇宅符上,看起来就比普通符纸有威力。
秦悠预感它能卖个好价,却没料想它当天就能出手。
登门求“货”的是那位擅长套近乎的收购厂老板。
他说有个朋友近来家宅不宁,高价请回来的符牌被邪物冲撞成两半,就想寻个更厉害的镇宅法宝。
秦悠瞄一眼挂牛棚上那补好的木牌,心说:不会这么巧吧?
能把符牌撞成两半的必然是个狠角色,秦悠不敢保证自己补好的符纸能救人家的命,也就不敢乱开价。
老板误会了,当即打电话沟通,对方开出高于市场价两倍的价格。
秦悠摆手:“镇宅符你交给他,若替他挡了灾祸再给钱也不迟。若挡不了……”
老板看秦悠犹如在看世外高人,一连串“我懂”的应承之下捧着镇宅符走了。
秦悠并不担心对方赖账,她更在意自己修好的二手货不好使。
尤浩戈说学生们会在一次次模拟训练中印证自己的绘符、制作的法器是否有效,随着修为加深,他们会跟符纸法器产生共鸣,好不好使一入手就知道了。
秦悠不指望自己能跟二手货们产生共鸣,要不她想办法去蹭蹭模拟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