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悠没有去追,也没有亮菜刀。
她目送小孩抱着皮球离去,独自回了客房。
房间不算大,除了卫生间就是床和一张小桌。
秦悠看了会儿电视,百无聊赖开始刷手机。
楼上响起咚咚声。
秦悠蹙了蹙眉。
噪音不但没有消失,还多了跑动的声响。
原本不打算计较的秦悠拎起大包直奔楼上,一脚重重踹在门上。
所有声音在这一瞬消失。
半晌,房门开启一条缝,尤浩戈的脸探了出来。
秦悠:“你怎么在这?”
尤浩戈:“这是我房间啊。”
秦悠:“……”
尤浩戈做贼似的左右看看,把秦悠拉进屋里。
秦悠一进门就瞧见了那个缺气的皮球。
秦悠:“你把它拿回来干嘛?”
尤浩戈:“不是我拿的,我刚才一开门它就在门口了。”
出于好奇,他在屋子里拍了拍,球没气弹不起来,他就使劲拍。
球一下子弹飞了,他穿着拖鞋去追。
这就是秦悠听到的全部噪音。
秦悠握菜刀的手紧了紧。
尤浩戈讪笑着把菜刀从她手里抽出来:“我这不是不知道你在我楼下么。”
度假村的屋子建得很有特色,楼上楼下房间规格不一样,尤老师的门牌号和秦悠的差了好几号,却是正正好的楼上和楼下。
秦悠捡起皮球仔细看,这分明就是刚刚那小孩抱走的那个,球身上有一处掉漆了。
她重重把皮球砸在地上。
皮球弹起老高,直奔斜对面的电视机就去了。
秦悠和尤浩戈手忙脚乱去拦截。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
抱住球的秦悠和护住电视机的尤浩戈同时一怔。
二人对视一眼,尤浩戈重新组装似的缩回自己护在电视机上的四肢,轻手轻脚来到门边。
猫眼看出去,外面没人。
尤浩戈回头向秦悠摊了摊手。
敲门声在这时又一次响起。
节奏明显比刚刚要急促。
尤浩戈打手势问秦悠要不要开门。
秦悠抄起菜刀,点了点头。
尤浩戈猛地推开房门。
走廊和屋里的灯很应景地同时熄灭。
一阵阴风打着旋卷了进来。
一转眼又卷了出去。
灯光重新亮起。
秦悠去看拿刀时放在床边的皮球,不见了。
就在二人对视无语之际,房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尤浩戈贴着门框抖了抖,再看大一号的酒店拖鞋前面被夹在门缝里了。
他抽抽着嘴角开门放鞋,却被一阵更猛的阴风吹得连退好几步。
再看那个皮球又从门边滚进来了。
秦悠&尤浩戈:“……”
见鬼不可怕,谁怂谁尴尬。
秦悠用刀背拍拍那皮球,阴森警告道:“信不信我劈碎了它。”
正在朝前滚的皮球立马朝门口滚去。
走廊里的灯狂闪几下,彻底熄灭。
房门半开着,屋里的俩人谁都没有去关。
随即屋里的灯也熄灭了。
秦悠坐在黑暗里,手握菜刀。
尤浩戈的眼镜片折射窗外照进来的一点光亮,颇为诡异。
二人互看一眼,都被对方吓一大跳。
尤浩戈:“我怎么觉得咱俩比鬼吓人呢?”
秦悠:“谁规定只能鬼吓人的。闲着也是闲着,走,咱俩今晚吓唬鬼去。”
~
夜深人静的走廊里,两串踢踏的脚步声传出老远。
秦悠手持菜刀。
尤浩戈手持超大号镰刀。
仅剩的几个学生听见动静推门出来一瞧,当场就要掏符纸。
尤浩戈一把将人按回门里,再给他门框上贴个封条:“今晚不许出门,谁出来砍谁。”
学生:“……”
俩人一层一层找,小孩和皮球没找着,哪间屋里住了人倒是摸得门儿清。
这一晚,学生们胆战心惊。
秦悠和尤浩戈一夜未眠。
~
秦悠天亮后补了个觉,中午去餐厅吃饭时向工作人员打听小孩的来历,还特意强调了皮球。
看工作人员茫然的神情,秦悠知道问不出有效信息了。
为了这个神秘的小孩,秦悠和尤浩戈又多住了两天。
小孩不知是不是被他们吓到了,没有再出现过。
留守的几个学生也都没人看到过小孩和皮球。
跟玄易提了一嘴度假村里可能有个小孩鬼之后,秦悠回了垃圾山。
画圈那块地被垃圾堆得满满当当,送垃圾的车没办法把垃圾越叠越高,只得卸在它旁边,于是垃圾又蔓延到空地上,被风一吹到处都是。
秦悠只得认命地重新收拾。
这次的垃圾里有好多纸钱和祭祀没烧干净的物品,包括一些衣物和坏掉的食物供品。
秦悠把这一类垃圾单独捡出来,全拉到河边上让守河之神挑选。
守河之神觉得哪样都能应付水下那些不安分的妖魔鬼怪便打包全带走了。
余下垃圾被秦悠全装进棺材斗里,拉去其他垃圾站做后续处理。
看到她来,垃圾站老板快乐疯了。
秦悠跟他闲聊才知道有个工人撞邪了,早起收垃圾的路上跟一辆进城的运货卡车相撞,多亏垃圾车上挂了从秦悠这买的符牌,命是保住了,可垃圾站的人手更加不够用了。
老板:“你回来就好了,那划给你的那些区域还是你去收?”
秦悠点头。
老板欲言又止:“你那还有没有符牌卖啊?垃圾站的工人们都想买,说是出车能安心点。”
秦悠手边只剩一个现货,看老板那垂涎欲滴的模样只得先卖给他。
她又问了问撞车那位工人的情况。
老板长叹口气:“前阵子他就说自己可能是撞邪了,一到夜里就感觉有东西在盯着他。担心连累妻儿,他让老婆孩子回娘家住一阵子,这不,真出事了。”
得知秦悠要去医院看看,老板包了个红包让秦悠带过去。
秦悠从自家菜园子摘了几根黄瓜一块带去医院。
八人间的病房里,工人伤势最轻也最憔悴。
由于只是撞到了头,四肢能照常活动,他没让妻儿来医院照顾,生怕那东西还在缠着自己。
同屋病友看他怪可怜的,你给点水果我给点补品,他的床头倒也堆得满满当当。
见秦悠来了,工人强撑着坐起来,这么小幅度地一动,他的脸唰一下更白了。
秦悠让他躺回去,塞了根黄瓜给他让他赶紧吃。
同屋的人不明就里,对她来看病人只带几根黄瓜这种事颇有微词,却也没说破。
工人听话地吃了,气色肉眼可见缓和不少。
他想起身向秦悠道谢。
秦悠没让他动,并把老板的红包塞给他。
他数数里面的票子,又给了秦悠:“能不能卖我几张护身的符咒。”
他看向其他病友,大伙住在一个病房是缘分也是无奈,他不想连累无辜。
秦悠挑了几张符咒给了工人,完事问他撞邪的具体经过。
工人不停叹气,他每天都在固定的线路上收垃圾,路经某个住宅区时,有人叫住他说自家要搬家,有些不要的家具用品能不能请他搬下来带走,他们愿意付搬运费。
工人一想垃圾扔到楼下也得他来收,现在多跑几趟楼就能赚一笔钱,何乐而不为呢。
工人:“那是一整套家具啊,虽然都挺旧了,但一点都没坏。我琢磨半天没舍得送到垃圾站去,挑能用的搬回了我家。”
打从那天起,他总会在夜里毫无由来地惊醒,浑身大汗。
起初他以为是天气太热的缘故,渐渐地,他感觉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紧盯着自己,这使得他毛骨悚然。
由于那段时间没做过其他事也没接触过其他物品,他就猜想是那家具有问题。
再怎么不舍得,他还是把家具全部运到垃圾站处理掉了。
然而夜里被人注视的感觉却没有消失。
直至出了车祸住进医院。
也许是在药物的作用下,他夜里睡得很沉,可是在梦里,他还是会有很明显的心悸之感。
他分不清这是车祸造成的心理阴影还是确有其事,他眼巴巴望着秦悠:“你能看出来我是不是被脏东西缠吗?”
秦悠很想戴上泳镜给他瞧瞧,可这里是医院,游魂野鬼本就很多。
她给工人留了串刚刻好的手串,让他安心在医院住着,其他的事不用他操心。
夜里,秦悠以工人陪护的身份留在了住院部。
走廊里静悄悄的,所有病房都已熄灯。
秦悠看得到工人睡得很不安稳,在他拧紧的眉心处隐隐有一缕暗色。
这是尤老师常说的“印堂发黑”?
她给工人拍了张照片,发给尤老师求证。
尤浩戈立马精神了:“他这黑得过于扎眼,要死啊!”
秦悠的心咯噔一下。
尤浩戈:“你等我啊,自己别乱来。”
秦悠“哦”了声放下手机,看向那团逐渐靠近的如墨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