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空气安静到几乎凝固。
白骨默默给自己组装,跟昨天还打得不可开交的死人相互搀扶着要回原来那地儿。
尤浩戈像个拦路抢劫的流氓硬把它俩拦回来:“你俩先进去躺几天,底下真有人的话咱再换地方。”
骷髅脑袋肉眼可见变成了个哭丧的画风。
死人懊悔万分:它原先那楼房其实挺不错的。
秦悠熟练地挖好坑,再把拆成木料的棺材重新组装,给它俩一人分配一副。
它俩看在棺材还不错的份上,勉为其难躺了进去。
秦悠往它俩的新坟头上各插一把香,跟尤浩戈两个在山上闲逛。
春末夏初,万物复苏。
放眼山上,绿得令人心醉。
秦悠依照炼丹系老师给的草药图鉴在草丛里寻找可用药材,不期然地对上一双黑豆豆眼。
秦悠眨眨眼。
对方歪过脑袋,劈叉的黑舌头伸缩个不停。
秦悠:“给你个逃生的机会赶紧走,不然我就抓你回去泡药酒。”
那蛇似是听懂了,晃晃尾巴溜得飞快。
秦悠长长吐出口气,后背衣服都被汗浸透了。
谁知那蛇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秦悠一转身又跟它看了个对眼。
那蛇呲出尖牙,嘴巴咧得比脑袋都大。
秦悠一木棍塞它嘴里,一把揪住那蛇的七寸。
那蛇咬人无数从未遇过对手,如今一秒被擒,懵了。
秦悠把它揪起来使劲晃晃:“看来你很想变成药酒造福人类嘛。”
那蛇期期艾艾,小眼睛水汪汪透着可怜。
秦悠单手掏手机找她家蛇精的照片给那蛇看。
那蛇颤巍巍将尾巴缠到秦悠手臂上。
秦悠给家里打视频电话,让这位不听劝的咬人蛇接受一下她家蛇精的思想教育。
蛇精跟蜘蛛嘀咕半天。
蜘蛛代为写字:烤蛇挺好吃的。
咬人蛇快吓哭了。
摘了一把野花回来的尤老师弹弹那蛇的小脑袋。
那蛇立马咧开大嘴凶得像要吃人。
尤浩戈把野花塞给秦悠,拎着蛇尾巴给它来了个疯狂摩天轮。
那蛇七寸重获自由,却依旧没有还手之力。
尤浩戈再弹它的小脑袋。
那蛇跟死了一样,舌头吐出老长。
尤浩戈:“人又不在你的食谱上,你总憋着咬人要干嘛?再让我逮着一次我就在你身上刻‘我爱咬人’四个字,看以后谁还跟你玩。”
那蛇无力地摇晃快要充血的小脑袋。
尤浩戈随手一甩。
那蛇落进草丛,见鬼一样溜没影了。
尤浩戈转回身,他摘的野花被丢在杂草丛里。
尤老师的心哗啦啦碎了一地。
他探身捡起那花。
跟野花一起出现的还有秦悠的炸毛。
秦悠还以为“花冠”被风吹跑了,两手在头顶使劲划拉,好巧不巧正抓在尤浩戈捡花的手上。
尤浩戈俯身低头。
秦悠后仰抬头。
四目相对,四手握花。
气氛没等往旖旎那边发展,就变成了双声道的尖叫。
尤浩戈向后跳开:“你干嘛呢?”
秦悠一个翻身坐到草丛里:“我挖参呢,你干嘛呢?”
尤浩戈:“我……你挖啥呢?”
秦悠:“参。”
秦悠揪起一撮极像人参的叶子,下面隐隐露着点白嫩嫩的参。
尤浩戈:“这山上能长出人参?”
秦悠:“是不是的,挖出来就知道了。”
两个财迷四目放光,顾不上挖参的诸多禁忌,怎么挖得快怎么来。
秦悠几铲子下去,参还是只露出一小块来。
尤浩戈接过铲子,三两下便挖出个近半米的坑。
那参一个劲往下缩。
秦悠急了,一上吊绳给它捆结实了。
她在上面拔,尤浩戈在下面挖。
很快便挖出来个圆滚滚的大宝贝。
秦悠笑眯了眼:“我还没见过长这么圆的参。”
她把参翻过来,当时就笑不出来了。
那参的正面居然是一张龇牙咧嘴的人脸。
尤浩戈戳戳那脸,还能变换表情,越变越凶。
秦悠把上面的叶子拍下来发到玄易教师群里,问:这是人参吧?
在线的老师统一回答:是,小秦老板要发财了!
秦悠又拍了一张正脸照:这也是人参?
回答“是”的老师们默默撤回上一条回复,用缄默坐等一个真相。
章老师发了个才睡醒的表情包:你这不会是把人家长草的坟头给刨开了吧?
秦悠和尤浩戈交换眼神,赶紧去挖人参下面的坑。
幸也不幸,坑里空空,没有尸身,没有棺材。
秦悠试图自我安慰:“我听说人参长到一定年限就会化成人形。”
尤浩戈托着腮帮子,一副牙疼模样:“是会化人形,可不会化成死人形,人参也是有审美的。”
正如章老师的描述,这一颗更像是人头上面长了草。
秦悠摆正那张脸:“要不你给它相相面?”
尤浩戈:“对,我会相面来着。”
秦悠:“……”
尤浩戈对着这张脸看了又看:“它是不是整过容啊?骨骼和面相不太配套呢。”
那张脸轻蔑一笑,呲出尖牙若干。
尤浩戈两指一掐就把它牙给掰下来了。
秦悠看看断口:“真牙啊?”
尤浩戈嫌弃地把那牙塞了回去。
人参再怎么变异也变不成人,这显然是个人头。
秦悠用渔网将那人头挂在树上,她跟尤浩戈把整片草地都挖开了也没瞧见其余身体部位。
秦悠搓搓快磨起泡的手:“如果只有一个脑袋,咱这是发现凶案抛尸地了吧?”
~
长草的人头被警方带走。
秦悠和尤浩戈活像两个霜打的茄子。
他们头一次来这座城市,头一次跟本地警察打交道,警察竟然一见面就叫出了他俩的名字。
秦悠表示:“这是顶级通缉犯才有的待遇吧?”
尤浩戈:“要相信咱俩的等级在顶级通缉犯的前面。”
秦悠更蔫了。
好在收工回来的苏尘带来了红包。
秦悠捧着厚厚一沓钱数了一遍又一遍,深受打击的内心得到了慰藉。
入夜十分,村子静得仿若荒村。
连蛙叫虫鸣都听不到。
秦悠吃完晚饭就迷糊过去,这会儿突然坐起来。
看似睡得很熟的苏尘睁开眼:“小秦姐姐?”
秦悠:“你睡你的,我做噩梦了,出去溜达一会。”
没什么人气儿的村庄夜里清凉得很。
秦悠披着外套推门出来,就见尤老师已经坐在门口的草垛前面。
他身边还有两个瑟瑟发抖的人影。
一个半腐不腐,一个森森白骨。
这不是她白天埋山上那俩么。
它俩人手一根香,边吸边抖。
秦悠:“咋地,那下面真埋别人了?”
它俩一起点头。
秦悠仰头望天。
漫天眨呀眨的星星全是对她的嘲讽。
一般来讲,埋死人必立坟,即便古早时埋死囚也会象征性地堆个小土包。
秦悠给它俩挑那块地平得甚至有点凹,底下怎么能埋着人呢?
尤浩戈叼着根草,表情那叫个惆怅:“你莫不是忘了人参。”
秦悠:“……”
警察来得飞快,好像时刻在等他俩通报白天那人头的余下部位。
秦悠实在没忍住,问挖坑的警员:“你怎么会认识我们?”
警员:“我们其实不是很想认识你们。”
他给秦悠看工作群,她和尤老师的照片挂在群通知那一栏,上面标注两个大字:瘟神。
秦悠:“……”
很好,这是通缉犯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两副新入土的棺材被搬到旁边。
两个死人乖巧地躺进去。
这让警员们很为难:“还没有排除它们是证物,我们得先带回去。”
两个死人油盐不进。
尤浩戈:“你把它俩都带回去,解剖看看是怎么死的。”
俩死人立马爬出来,蹲在角落里画圈圈。
最终,棺材还是还给了这二位,由秦悠和尤浩戈重新给它们挑选下葬地点。
秦悠看看正从挖到三米多深才瞧见尸骨的警员:“等你们把受害人取走了,再把它俩埋回去不就行了。”
警员义正言辞拒绝:“这是埋尸现场,破案前不能破坏。”
秦悠:“那你们把它俩也带回去吧,什么时候破案什么时候把它俩埋回来。”
警员:“这不是占用公共资源么,你俩随便找地埋了多省事。”
秦悠:“你就不怕我把这山挖的千疮百孔,你们警局尸满为患?”
警员:“不至于不至于,我们这座城市总共也没多少人。”
人家都这么说了,秦悠只得另选坟地。
这次她挑中斜对面的一块平地。
尤浩戈确认风水适合埋死人之后,俩人抡起膀子开挖。
俩死人蹲坑边看着,白骨在地上写道:要不你俩挖深点?
秦悠把手指头掰得咔咔响:“挖深就挖深,谁怕谁啊。”
两小时后。
“这个坑也是埋尸现场了,你俩再换个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