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这座城市被淹之前,大雨可算是停了。
凶器们被淋得没了脾气,躺在地上活像化冻的臭鱼。
秦悠冲上去捡宝贝似的全收回来,给它们挨个分配要刻的符文。
白校长心疼得直嘬牙花子:“这么凶的好东西,给这帮小菜鸡用太浪费了。”
刻上符箓就是法器,以学生们的平均水平,刻复杂了他们发挥不出威力。
就跟当初交给第一次出差的尤老师那把大宝剑一样,剑是至宝,秦悠和尤浩戈却只能用来吓唬吓唬拦路小鬼。
可要是刻上学生能用的符箓,这批凶器以后也就只能是最普通的法器。
偏偏又不能长期交给学生使用,他们镇不住凶器。
秦悠抄起借来的电刻刀,换上最小号的刀头:“一面刻他们能用的,一面刻你们能用的,用哪面就用朱砂将另一面抹平,谁都不耽误谁。”
凶器在她刀下抖啊抖,大概打死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战斗类法器的符箓汇总纲目。
凶器全部改造成法器之后,秦悠从中挑了一把最趁手的菜刀。
正是尤老师比量学生脖子的那一把。
刀身上的血迹经过雨水冲刷淡去不少,却依旧在刀身上留下了诡异神秘的纹路,与刀身上的符咒相得益彰。
把武器分配下去,众人坐上开往小镇的列车。
这个国家总人口数就不多,到了小镇,大白天的街上都瞧不见个活人。
秦悠和尤浩戈出门溜达,转一大圈就找不着酒店在哪了,想打听路都不知该找谁。
秦悠瞅瞅街边两侧紧闭房门的建筑:“同样都是空房居多,为什么这里就没有那么多孤魂野鬼呢?”
尤浩戈:“鬼少很正常,毕竟这的人也没几个。”
秦悠幽幽叹气:“以后度假咱俩就找人迹罕至的犄角旮旯。”
尤浩戈:“还是去人多的地方吧,撞鬼总比撞其他邪祟好对付。”
秦悠:“……你说得对。”
由于不记得酒店的名字,他俩想用导航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定位。
无可奈何之下,他们就近找了个快餐店,先填饱肚子再说。
他俩一进门,所有客人都望了过来。
秦悠后撤半步,低声道:“咱俩是不是进错地方了?”
尤浩戈看看这帮面色青白的“人”:“我收回人少鬼也少的言论。”
二人想退出去,“食客们”早已阻住了去路。
秦悠:“抱歉,我们是误入,请让我们出去。”
挡门那位一顿叽里呱啦。
满屋“食客”阴恻恻地笑。
秦悠搓搓耳朵:“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能听懂我说话么?”
挡门那位咧开嘴巴,殷红鲜血狂流。
秦悠望向尤浩戈:“咱就当它们听懂了好不好?”
尤浩戈:“它们肯定听懂了。”
秦悠掏出凶器菜刀:“那咱们也算走完先礼后兵的程序,可以动手了。”
~
从快餐店里出来的秦悠饥肠辘辘,可她再看街边正在营业的店面,哪家都不太想进。
尤浩戈:“咱回酒店再吃吧。”
秦悠蹲在街边:“可酒店在哪里啊?”
尤浩戈掏出手机:“喂,派两个学生来接我们,我把定位发你。”
秦悠:“……你怎么不早打电话?”
尤浩戈:“你不是也没打么,我以为你不想麻烦学生。”
秦悠:“……”
经过半天修整,傍晚时,专车将他们送进古堡所在那座山。
这边地广人稀,很多建在山中的别墅都喜欢承包一整座山头,比尤老师的豪宅占地面积更大。
那座古堡偏要反其道而行,建在了山中的洼地上。
白校长看得直皱眉:“不看风水,光看这地形,每次下雨都得淹半截吧。”
尤浩戈用大镰刀的木柄戳开古堡大门:“没准建造者就喜欢水上生活呢。”
一股陈腐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学生们全都捂住了口鼻。
白校长眉头皱得更紧了:“洼地本就招阴,叠加积水和凶案,这古堡铁定是没救了,拆了得了。”
有学生搭话:“这是私人山头的私人建筑,除了屋主,谁都没权拆。”
白校长瞪眼:“他们不敢拆就叫咱们来私闯民宅,有本事放着别管啊。都跟他们说宅子里有凶案,有尸骨,你看谁跟咱们过来了。”
学生缩缩脖子闭了嘴。
邀请方委托他们的时候什么都答应得好好的,事到临头一个肯进山的人都派不出来,连送他们的司机都回去了。
邀请方代表实在不好意思,主动提出与他们同行。
白校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代表那把年纪,跟进山来就是个累赘。
再说他们需要的是能帮忙收尸,寻找凶杀证据,善后的专门人员。
代表一个对外接待文职哪样都干不了。
收鬼救人是玄易的职责,这份职责之下不分国界。
可现阶段这不是还没跟鬼打上交道么。
道理大伙都懂,但这不耽误他们有情绪。
白校长说归说,还是第一个踏进了凶宅。
他们原定计划是今夜在山里观察一宿,先确定凶宅之外的山里是否还有其他诡异。
然而在他们进山之后,天气预报中的晴朗夜空骤变为阴云密布。
就这地形,雨下大点能把帐篷冲走。
谁都不想体验边睡觉边漂流,他们临时改变计划通宵闯凶宅。
一脚踏进门里,秦悠狠狠打了个寒颤。
古堡里有阴气但并不浓郁,她却莫名觉得这里比她闯过的所有乱葬岗都恐怖。
学生有人持手电,有人点火把,数道光源照亮整个古堡一楼。
空空荡荡,干干净净,并没有蜃景描述的凶杀现场和主人的尸骸。
有学生质疑他们是不是被蜃景耍了。
白校长呵斥道:“都警醒着点,你们察觉不到这里的阴森么。”
学生小声嘟囔:“空久了的房子都挺阴森的,何况这里这么偏,室内这么大。”
旁边的学生说:“不一样,空房子是阴凉,这里是阴冷。”
他抬起胳膊,汗毛根根竖起,他自己却并没有感觉。
嘟囔的学生看到自己的汗毛也都竖着,立马警惕起来。
能避开他们这些修行者的主观感知,说明盘踞在这古堡里的东西远比他们要厉害得多。
尤浩戈跟秦悠耳语几句,一个人朝一楼尽头走去。
白校长问秦悠:“他干嘛去?”
秦悠:“钓鱼。”
~
脱离大部队意味着陷入黑暗。
尤浩戈手上没有照明设备,还没走到尽头,他所见的世界已全面陷入黑暗。
他侧耳听听,一点声响都没有。
恐惧源于未知,目之所及再可怖也比不过人类的自动脑补。
这是个能把人逼疯的环境。
尤浩戈咂咂嘴:“跟我玩这一套啊,呵。”
他闲庭信步拾阶而上,从侧面的楼梯登上二楼。
楼上黑得更纯粹,满室都是他走路的脚步声。
若是细听,就会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脚步声叠加成了许多重,反复回荡冲击着尤浩戈的耳膜。
尤浩戈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走。
经过主卧室时,紧闭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尤浩戈没有理会,直直走了过去。
他这举动好似捅了马蜂窝,整个二楼所有的房门开始疯狂地开启关闭,哐当吱呀吵得人心烦。
尤浩戈抬脚踹飞一闪门板。
门板落地的同时,所有杂音消失。
尤浩戈回身望向来时路。
隐约有个枯瘦人影飘在走廊的另一头。
尤浩戈的语气没有半点起伏:“看在蜃景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那人影歪头,似是听不懂他这话是何意思。
可它歪头动作太大,脑袋竟掉了下来。
骨碌碌,整条走廊都是硬物在厚重木板上滚动的声响。
尤浩戈:“你想闹的话,我成全你。”
他跺了下脚。
那脑袋消失了。
走廊中段的地板上出现了个窟窿。
楼下响起嗷嗷嗷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