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处有草地有树林的野外,冬日里盖上一层薄薄的雪,缥缈似仙境。
就是那遍布各地的杂乱脚印破坏了这份遗世独立的静谧。
老吴在玄术圈子里小有人脉,帮忙来找人的圈内大师正经不少。
纪录片剧组也折返了好几趟。
亲朋好友更是没少来。
然而都是无功而返。
唯独没来过的就是警察。
秦悠联系当地警方才知道剧组也好家属也罢,压根没有报过警。
也许是老吴玄术大师的身份,人们默认他的失踪与灵异有关,请各路高人来找就行。
秦悠无语了:“就算是灵异因素造成的失踪,警方在辨别痕迹方面也比大师靠谱多了吧。”
看看这满地大脚印子,秦悠绝望之余还是正式报了警。
警方赶到现场,痕迹专家举着大灯蹲在地上一点点找线索。
接洽的警员告诉秦悠,本地最近几天才开始下雪,老吴失踪在前,雪层说不定能保留住一部分重要线索没有被闲杂人等破坏掉。
雪层经过白天阳光直射的将化为化又在夜间冻住,成了一连片硬硬的雪壳。
痕迹专家小心翼翼揭开覆盖在黄绿相交草坪上的壳子。
尤浩戈鼻子动动:“有血气。”
痕迹专家扒开枯草,土地上有指甲盖那么大个黑紫色干涸血点。
再往荒僻处找,竟然还有刻意掩饰过的拖拽痕迹。
警员立刻呼叫增援,还牵来两条警犬。
找人的灵异委托秒变刑事案件。
尤浩戈掐算两下:“貌似死不了了。”
离脚印杂乱区域二里地外有一处人工挖掘痕迹。
警犬冲那里叫个不停。
警员立刻开挖,将被埋在地下两米深的老吴刨了出来。
这位不惑之年的大师面色苍白,唇上毫无血色,胸膛完全看不出起伏。
他的后脑上有一处致命打击伤,短发茬上有成片血液凝成的渣渣,伤口却呈现出要愈合的趋势,而不是人死之后的松垮外翻。
警员探过鼻息和脉搏,死得透透的。
可若是趴在他心口上,就能听见慢到几乎会被认作是幻觉的微弱心跳。
尤浩戈翻开老吴眼皮,只见眼白不见黑。
他把早就写好的命纸贴到老吴胸前,手指头在老吴额前划拉几下,再猛地拍下去。
“归!”
围观警员的心直抽抽:“轻点,他脑后有伤。”
命纸霍地烧着,火光尽数没入老吴胸膛。
秦悠挑了几颗补气血的丹药塞进老吴嘴里。
老吴通电似的在上下蛄蛹,半晌蓦地喷出一大口黑血,悠悠转醒过来。
警员把人抬到早已就位的救护车上紧急送医。
修行之人的身体素质不是盖的,不知在土里埋了多少天,居然就只是有点脱水。
尤浩戈伸个懒腰,往医院长椅上一躺:“要是雪化成水渗入地下,他连脱水症状都没有了。”
去院方租了两张陪护床的秦悠把他扒拉醒:“起来,重睡。”
太阳刚刚升起,老吴人就醒了。
他瞅瞅在自己病房里睡得昏天黑地的两个人,有点眼熟。
他捂着后脑勺蹭下床,推推尤浩戈:“嘿,醒醒。”
尤浩戈重重拍开他的手,没好气翻过身去,只留下一句:“躺回去,睡。”
老吴:“……”
~
警方给老吴做了笔录,真相令人大跌眼镜。
纪录片剧组里的两个伙计在野外发现国家级珍稀植物,想要偷偷挖走换取暴利。
老吴意外撞见并及时制止。
两个伙计说自己只是看那大冬天还能开花的植物怪好看的,出于好奇和喜欢才想挖走拿回家养,他们不知道那是濒危物种。
老吴知道剧组里有不少临时雇佣的工人,便以为他们不懂行,没有深究他们的行为。
谁知夜半三更,两个伙计拎着锤子给他来了个后脑开瓢杀人灭口。
生死一线间,老吴强行抽离自己的魂魄,并用修行中的龟息法装死骗过两个凶徒。
他原是想借生魂入梦之法将事实真相告知剧组导演,这样凶徒会落网,他会得救,珍稀植物也能追得回来。
可不知何故,他的生魂变得很虚弱,别说入他人梦,他连钻回自己的肉身都办不到。
老吴的生魂变得浑浑噩噩,他一度以为自己要融化在这片纯净的天地之间了。
通过警方找来的剧组资料,老吴指认出那两个伙计。
警方一走,蒙头大睡那二位掀被坐起来。
老吴正端水杯想喝口水,被他俩这诈尸的架势吓得好悬没把热水杯扣他俩脑袋上。
尤浩戈瞅瞅他高举水杯的危险姿势:“你给我放下。”
老吴讪讪一笑:“你是尤老师吧?”
他又看向秦悠:“那你一定是小秦老板。”
秦悠点开朋友圈递他眼前:“这几样还能预定,你看看有需要的不。”
老吴:“……”
临近中午,老吴工作室的员工赶到医院。
老吴也已得知那片野外曾有一个魔冢,搞不好至今还有魔物魔气在那附近徘徊。
他的生魂异常搞不好就是受到了魔物干扰。
老吴又是一阵心惊,他若是在神智不清之际被魔物趁虚而入,他这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那头还有个要找的鬼,秦悠和尤浩戈没有再留。
老吴非要跟他俩一起去找。
秦悠瞄一眼他头上的纱布。
老吴扯掉纱布:“我练过硬功夫,那一锤子伤得不算严重。”
两个凶徒一开始就计划好要先敲再埋,敲没敲死无所谓,埋那么深还怕他自己爬出来么。
老吴肉身残存着一口生气,加之那片野外灵气还挺足,龟息状态的肉身自行依功法运气养身,所以他头上的伤一直在缓慢自愈。
昨晚吃过秦悠喂的玄易丹药,他这会儿除了后脑皮外伤的疼就没其他毛病了。
秦悠和尤浩戈对视一眼。
尤浩戈:“行吧,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是你自愿跟我们去的,我们可没有报酬给你。”
老吴笑得爽朗:“我是自愿帮忙,哪能收钱呢。”
秦悠:“那什么,我们不是自愿接受你的帮忙,你能交一下加入我们的报名费和路费么?”
老吴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睿智的中年人恍若被敲傻成了痴呆。
~
掏空自己和赶来医院的同事两个钱包,老吴才得到乘坐小破车的名额。
小破车一路颠簸先去了找到老吴的野外。
鸭子和蝉吃得小肚溜鼓,正躺道边等他们呢。
把这俩接上车,秦悠戳戳蝉那像是被马蜂轮番蜇过的肚子。
蝉在座位上打转。
老吴先被敲再被埋,眼神还没恢复好:“这是大号苍蝇么?”
蝉跳起来,给他来上一段蝉鸣式破口大骂。
老吴听不懂:“它怎么了?”
尤浩戈睁眼瞎掰:“可能是看上你了。”
老吴:“啥?”
尤浩戈:“蝉鸣是求偶的信号,它想让你给它当媳妇。”
试图冲到老吴身上揍他的蝉闭麦躲到座位最那头,离得远远的。
老吴也紧贴着自己这边的车门,生怕晚节不保。
~
陈家在玄门内并不是个多有威望的古老世家。
就因为小门小户各方面资源都很有限,陈家才会可着小陈这一个有出息的孩子到处指派。
此次是陈家接到的一项委托:某地首富回乡祭祖时发现祖坟里有孤魂野鬼聚集,担心坏了家族气运和祖坟风水。
陈家长辈向来喜欢结交有钱人,亲自出马不说,还带上个了家族里最有本事的小陈,以示对首富委托的重视。
能当一城首富的人,家中阳宅阴宅都无可挑剔。
长辈去坟地看了一眼,发现就是些自然风水变动上的小问题,稍加改动再把孤魂野鬼都请走,这事就成了。
于是长辈去陪首富吃吃喝喝攀交情,将要干的实事全权交给小陈去处理。
小陈午时去了坟地,彻夜未归。
转过天来,长辈派人去坟地询问情况,却发现小陈已死。
首富怒不可遏。
陈家长辈却是再顾不上他,急匆匆赶去坟地为小陈收尸。
小陈身上有很多细碎伤口,每一个都不致命,每一个都钻心刺骨地疼。
可坟地附近连个监控都没有,陈家只能靠招魂来弄清楚谁是凶手。
这一招魂才发现问题比他们预想中更加严重。
老吴看过资料后表情变得凝重:“这种死法,别是邪修在故意虐杀取魂吧?”
秦悠也是同样想法,若真如他们所猜,那首富祖坟出现孤魂野鬼恐怕就不是偶然了。
小陈出事以后,陈家倾巢而出前往坟地。
首富气急了,雇了上百保镖将祖坟围得水泄不通,坚决不让外人进去打搅自家先祖安眠。
陈家人再怎么想要攀附权贵也总有些修行者的傲气,大门不让进,他们就御剑从天上走。
两边冲突愈发激烈,每天都得警方来调节矛盾。
见秦悠和尤浩戈来了,警方最先松一口气。
这俩瘟神出马,天塌下来都能给怼回去。
果不其然,这俩人一下车便分头行动。
尤浩戈站到陈家人面前。
陈家人斜楞他:“哪来的野小子,离远点,我的刀可没长眼睛。”
尤浩戈瞅瞅这个须发皆白的小老头。
修行之人上了年纪会自带一股超脱尘世的仙气。
而这位却是满身铜臭,市侩得像在市井打拼了一辈子。
尤浩戈冷哼:“你长眼睛了么?”
老头身后的年轻人瞪眼:“你怎么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