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悠往下压了压菜刀,没开灯的小黑屋里,她那双泛红的眸子有股浑然天成的压迫感。
老鬼小心翼翼将悬在刀刃边上的胡子捞走,生怕被砍断喽。
秦悠一把抢过胡子,刀刃在它下巴上贴贴。
老鬼:“……你不是来普法的么,怎么能知法犯法呢。”
秦悠:“你知道的还挺多。”
老鬼很骄傲:“那是,我这些天上网学了好多现代知识呢。”
尤浩戈:“没办法了,灭口吧。”
秦悠的菜刀眼瞅要切老鬼脖子上了。
老鬼眼珠子快瞪出来了:“我还没说财物在哪呢。”
秦悠:“快说。”
老鬼:“我又不傻,现在说出来让你毫无顾忌地灭口么。”
尤浩戈:“我知道财物在哪了,杀。”
老鬼:“等等!你先说在哪,咱俩对对答案。”
尤浩戈:“在……”
他往窗外瞥去。
老鬼嘴角微微上翘,一副“我就知道你在诈我”的模样。
尤浩戈突然抓住老鬼鼓鼓囊囊的破袍子一扯。
稀里哗啦。
各式各样的手机充电宝掉了一地。
老鬼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我都带在身上?”
尤浩戈撇嘴:“谁知道没信号是手机的问题还是网络问题,谁知道要飘出多远才能找到信号,谁知道……”
老鬼:“行了,我知道了。”
它推开秦悠的菜刀坐起来:“我就想了解一下现代社会变化,手机用没电以后不是都还回来了么。”
秦悠的菜刀追上它的脖子:“我第一次见脸皮像你这么厚的老鬼,脑袋借我玩两天呗,玩够了还你。”
老鬼:“行啊。”
它利落地将自己头颅拧下来塞秦悠怀里:“玩吧。”
秦悠:“……”
老鬼脑袋转半圈,脸对着秦悠:“小丫头没玩过吧,用不用我教你怎么玩才过瘾?”
它那坐在地上的身躯抬起双臂,一手按住自己的头,一手扯住脸皮。
刺啦。
老鬼晃晃自己的脸皮:“你瞧瞧我这脸皮,厚薄适度,卤着吃烧着吃都不错。这是脑浆,黄里透着红,看一眼食欲大增有没有?你再瞧瞧这眼睛,白里透黑,一踩一个响。你听过眼睛被踩爆的动静不?可好听了。”
它边说边去抠自己眼珠子。
秦悠抢先一步,将它刚掏出来的两只大眼珠攥在手里。
老鬼一怔。
秦悠:“隔壁老王正缺一对眼睛,你这俩移植过去正好。”
老鬼急了:“说好只是借你玩几天!”
秦悠:“老王需要一对眼睛帮他辨认挖他眼珠子的仇人,借几天够用了。”
老鬼:“……”
秦悠:“你这脸皮确实不错,等我回去蒙一面鼓,这几天街头卖艺就靠它了。早饭也可以省了,这有现成的辣椒面豆腐脑。”
她边说边从包里摸出一把勺子要往老鬼自个儿掀开的脑壳里搅一搅。
老鬼不干了,把自己脑袋夺回来往脖子上一怼。
眼前还是一抹黑。
老鬼伸出手:“把眼睛还给我。”
室内静悄悄。
老鬼侧耳静听,连一丝丝喘气的声都寻不到。
老鬼狐疑了:“跑这么快么?”
一道声音自它脑后传来:“有没有可能,我们也不是人?”
老鬼一个激灵,正欲起身反抗。
一张渔网从天而降,将它牢牢兜在里面。
眼眶一阵胀痛,眼珠子被塞回来了。
老鬼:“装反了!”
那声音又出现了:“装反了好啊,以后往身后看都不用回头了。”
老鬼气急败坏将自己眼睛重新组装,回身一瞧,一张叭叭个不停的焦黄鸟嘴悬浮在半空。
老鬼捂着心脏跌坐在地:“艾玛我心脏不好。”
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渡鸦探头到它跟前:“碰瓷是不?”
老鬼看清渡鸦真身,瞳孔剧烈震颤:“你,你是古早大妖!”
渡鸦冷笑:“算你有点眼力,可惜啊。”
老鬼:“可惜?”
渡鸦:“你说你修行了上千年还没学会看破不说破,这不是逼我灭你的口么。”
老鬼抱紧网兜:“你,你不要过来啊,救命,那俩小年轻呢,快抓我去坐牢呀。”
渡鸦抬爪搔搔脑袋:“别嚎了,那俩在这呢。”
它挺起鼓鼓的嗉囊。
老鬼:“……”
渡鸦发出怪笑:“你看起来比他俩有营养。”
老鬼:“不不我一把老骨头了不好吃的。”
渡鸦:“别谦虚,跟我比,你还是小鲜肉呢,可口得很。”
老鬼哭丧着脸:“我就是个鬼,哪来的肉呀,求求你放过我,我这就回山里以后再也不出来了。”
渡鸦:“今儿爷放你走,明儿就会有人来抓我去做标本。人类诡计多端,我信你个鬼。”
无论老鬼怎么说,渡鸦就是要吃它。
老鬼实在没法子了,突然指向门口:“有人来了。”
渡鸦偏过脑袋。
老鬼顶着罩住它的渔网飘到窗口往外撞。
它可以穿墙,渔网可穿不过去。
被渔网罩住的老鬼将窗玻璃撞得粉碎。
渔网一头挂到断一半的玻璃碴上,牢牢固定住。
老鬼大头朝下摔到地上,手脚直抽。
躲在屋外暗处的秦悠摸摸下巴:“这不能是演出来的吧?”
尤浩戈啃一口树上掉的果子:“怎么说也是能抢走玄易十几个手机的老鬼,我不信它就这点能耐。”
秦悠:“大冬天为什么会有野果?”
尤浩戈:“……”
秦悠仰起脸。
一个超大苹果从树杈上头掉落下来。
秦悠险险避开,这才瞧见树上有好几个塑料兜。
敢情老鬼这趟下山是搬家,连吃喝都带出来了。
尤浩戈御剑上树全取下来。
这下连之前抢游客的几个没电关机的手机也找回来了。
值班室那边。
渡鸦铁爪一勾,提着渔网将老鬼扯起来。
老鬼惨兮兮贴墙:“求你放过我。”
渡鸦:“我就不放了,你能怎么地?”
老鬼眼珠乱转。
渡鸦尖嘴逼近,眼瞅要把它眼睛叨出来。
老鬼蓦地化作一阵青烟,顺着渔网的大网眼飘散出来。
秦悠惊了,这还是头一个能逃出渔网的鬼。
只见那老鬼在半空中凝聚成人形,脸上带点狠劲:“你个臭鸟给我等着,我早晚把你碳烤了。”
渡鸦歪脖瞅它:“你是不是忘了爷才是空中的王者?”
它张开羽翼,展示它那强壮有力的大翅膀。
老鬼一缩脖子,逃之夭夭。
渡鸦懒得去追,主要也是真飞不起来。
它迈着小方步溜进树林,好像从未来过。
过了好久,那老鬼去而复返,直奔值班室房后的高树。
它那几兜都还在。
老鬼欣慰微笑,探手掏了个苹果啃一大口。
一张惨白的脸从它面前闪现过去。
老鬼被噎得直翻白眼,定睛一瞧,那不是要借它头玩那小丫头么。
她穿着件破破烂烂的袍子,上面全是血,小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上也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唯有那双眼睛依旧血红。
老鬼嘴里那块好不容易吐出来的苹果又滑进它嗓子眼。
老鬼艰难地硬咽下去:“你,你真死了啊。”
秦悠扯开嘴角,一大口血哗哗喷涌出来。
老鬼紧张地手掌搓衣角:“你这死相是有点难看。”
秦悠喉咙里发出呜呜怪响,血红的眼里满是怨毒的仇恨。
老鬼连连摆手:“冤有头债有主,可不是我害了你的性命啊。我当鬼这些年一直本本分分,抢财物这都是头一回,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心中有怨就去找那吃了你的古早大妖。”
秦悠怒吼。
老鬼:“啊对你不能去找它,我都不敢招惹的怪物,你去得被它吃第二回。”
它翻翻塑料袋,仅存的几部手机都没电:“要不你等等,我找个有电的手机报警,很快就有高人来收那只乱吃人的大妖了,说不定还能从它肚子里抢出几样你的零件。”
秦悠十指尖尖,冲老鬼就过来了。
老鬼像个灵巧的猴子从树上出溜下来,拔腿就跑。
秦悠在它头顶飘过去。
老鬼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
秦悠脚下那块由尤老师暗中操控的坟砖停住了,秦悠可没停住,一脑袋扎草丛里半天没起来。
老鬼好奇凑上来:“你这是怎么地了?”
那块悬在半空中的砖头掉落下来,正砸老鬼脑袋上。
老鬼两眼一翻,也扎草丛里了。
二次被装进渔网的老鬼挣挣快把它捆成粽子的上吊绳:“你俩还有没有廉耻和下限,居然装鬼吓唬鬼!”
秦悠脱掉血衣,往嘴里塞颗苦药。
尤浩戈拾起砖头,二流子似的围着老鬼转悠。
老鬼气鼓鼓与他对视。
尤浩戈照它头上就是一砖头。
老鬼身形飘忽,拽着渔网躲开二尺。
尤浩戈挑眉:“有点本事。”
老鬼嗤笑:“你当我这千年修行是混学历呐。”
尤浩戈:“你想混学历也不是不行。”
一辆车停在景区门口,还没回玄易的那位被抢了手机的监考老师从车上下来。
老鬼面色微变,又想钻网逃跑。
尤浩戈一张符纸贴它脑门上。
闹鬼起先没把那张平平无奇的低阶符咒看在眼里。
然而当它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动一下的时候,它才意识到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着实不一般。
被监考老师扛上车的老鬼高喊道:“尔等报上名来,让我死也死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