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章明月和谢济民向宾客问候感谢, 再寒暄两句,结束这个流程时,谢茉已数不清到底经历了几?波人。
待她跟卫明诚领着一行年轻人踏出小院大门, 出发去国营饭店时,脸颊都笑酸了。
一行人里除却谢茉单位的齐大姐等人, 便是钱成跟那位武装部的副部, 他名叫武光谷, 身高魁梧,方脸款额,浓眉大眼,很正?气?威武的相貌, 和钱成站在一处跟亲兄弟似的。
抵达国营饭店,一众人挤挤挨挨靠在柜台点菜。
钱成摩拳擦掌,朝卫明诚和谢茉道:“今儿你俩大喜的日?子, 那我肯定?要吃好?喝好?, 绝对不会跟你们客气?。”
谢茉眉眼弯弯, 看了眼稍抬下巴的卫明诚, 说:“大家都别?客气?,随便点。”
她刚一说完, 立时引起一阵热烈欢呼。
“这两位结婚了?恭喜恭喜。”服务员笑眯眯对谢茉道, “当时你俩来吃饭, 这位男同志又是剥虾, 又是想?方设法给?你买小麻花, 我就觉得你们好?事不远了。”
不待谢茉道谢回应,钱成已惊呼插话:“这小子以前?嫌弃剥虾麻烦, 宁愿不吃也从不上手,我没?记错吧老武?”
武光谷肯定?地点点头?。
“啧啧, 你小子你可以啊。”钱成忽然一挥手,贼笑兮兮说,“来盘虾,来盘虾,我要亲眼看卫明诚同志给?媳妇剥虾。”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卫明诚神情自若,唇边甚至泛起一丝笑。
谢茉垂眼浅笑,回忆起当日?卫明诚剥虾时气?定?神闲的模样,除却先头?两三个,之后剥出的虾个个完整干净,且动作也行云流水般娴熟,丝毫瞧不出生手的凌乱来。
她只能?暗叹,卫明诚惯常不乱步调,令人不由地信赖。
抬眼与他对视一眼,又一触及分。
吵吵闹闹点好?菜,谢茉从兜里手包里掏出钱票,数好?递给?服务员,这便又引来一阵哄笑:“这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钱成笑得肩膀直抖,拍着卫明诚戏谑道:“财政大权这么快就交出去了?”
齐大姐等女?同志便在一旁哈哈笑着称赞卫明诚。
卫明诚自然清楚大家的想?法,却也不反驳,而是微一扬眉道:“怎么,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只是想?不到你也有今天?。”钱成摆手。
谢茉瞧出他们要继续这话题的心思,她也不想?卫明诚因为这事被取笑,而且夫妻间如何相处,是一件非常私密的事情。
这几?天?采办清单上物品时都是卫明诚付账,谢茉知道他手里钱票所?剩无几?,因此刚刚主动掏票,可这些没?必要详细解释给?人听,于是她便笑道:“怎地,钱在这我放会儿不成啊,你们这可是大男子主义思想?作祟,看低女?同志,我要对你们提出批评啊。”
“咱们可不敢瞧不起女?同志,妇女?同志顶起半边天?。”
“是卫明诚同志太有当家做主的风范了。”
“哟哟,护上了,护上了。”
“去楼上再说,咱们赶紧给?后面的同志腾地方。”武光谷喊道。
武光谷到底更沉稳,一些同志兴头?上来,难免会失分寸,因而找个了恰当借口,适时打断哄闹,不过?他内里也是惊奇的不得了。
武光谷无法想?象,卫明诚自来桀骜难驯,他会弯下那硬如钢刀的腰哄媳妇?这场景,武光谷委实无法想?象。
他不免好?奇,一直有意无意观察俩人。
就见,落于众人身后的卫明诚,趁人不注意,悄悄伸手捏了捏他媳妇的掌心,低着头?不错眼地瞧着他媳妇,而他堪比野狼的敏锐,愣是没?发觉自己直不楞登的打量。
武光谷忍不住咂摸咂摸嘴。
倒了,牙酸倒了。
先前?手下们说卫明诚眼神拉丝,这哪是拉丝,这是直接粘人身上了。
啧!
于是,待一行人在二楼包间坐定?,武光谷忍不住对卫明诚道:“你小子,不错啊,那时候我们都觉得你是结婚困难户,没?想?到一转眼你媳妇都娶上了,不容易,不容易。”
卫明诚不置可否瞥武光谷一眼,抬手提过?茶壶。
谢茉接过?卫明诚递来的茶杯啜了口,撩起眼皮冲他促狭一笑。
“哎呦喂——”钱成拖腔带调,“这有的人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冷冰冰的石块硬生生化成三春水,既会看眼色,又会照顾人。”
卫明诚淡淡道:“你可以自己结一个试试。”
钱成至今光棍,一听立时伙同其他单身男同志嚷嚷被歧视了。
笑闹一阵,菜陆陆续续上齐。
谢茉与卫明诚先一道站起来敬了众人一杯,感谢他们的到场和祝福。
又一阵祝福欢笑,谢茉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端着站起来对钱成和武光谷真诚道谢:“您二位的仗义相助,我铭记不忘,煽情话不多说,我干了,您们随意。”
谢茉刚要抬臂,卫明诚已站起来,说:“我来。”
谢茉避了避,态度认真坚决:“这杯酒不能?代喝,得须我自己来。”
那边反应过?来的钱成、武光谷俩人也赶忙说不必:“弟妹实在太客气?了,都是举手之劳,再说,咱们和明诚啥关系。”
谢茉笑道:“明诚常跟我提你们,我也感佩于你们的情谊,但这一杯酒和他无干,我仅出于我自个的感激之情敬你们一杯。”
说罢,她仰头?一饮而尽。
于是,钱成、武光谷也痛快干了。
武光谷放下杯子忍不住朝卫明诚赞叹:“我以前?就说你小子本事大,不是一般人,现在看来,你本事的确大,能?把弟妹这般人娶回家。”
卫明诚扬唇,朝他举杯,继而仰头?一饮而尽。
“哎,这虾上来了,卫明诚赶紧剥俩给?你媳妇压压酒气?。”钱成正?瞧见服务员端了虾进来,他赶紧起身接过?盘子,放到卫明诚跟前?。
卫明诚微微侧首。
下一瞬,谢茉便觉耳畔吹来一股潮热气?息,随后他低沉醇厚的嗓音鼓噪耳膜:“虾,要不要吃?”
声音不高,被周遭热闹吞没?,谢茉却听得清清楚楚。
不知是不是酒气?上涌的缘故,她脸颊倏而燎起簇簇火苗。
谢茉看向他,视线相融,一触及离。
卫明诚敛回眸子,夹了只虾剥起来,而后把剥好?的虾肉放进谢茉碗里。
停顿片刻,她夹起虾肉送进口中。
饭桌上的其他人在卫明诚剥虾时,便渐渐把目光转向两人,这会儿见谢茉吃虾,彼此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轰然笑嚷,那真如清水入滚油,炸开了锅。
谢茉也不在意,结婚本就该欢笑热闹,于是便对卫明诚说:“我爱吃,再剥一个。”说完,给?卫明诚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酱牛肉。
果不其然又引来一阵喧闹。
钱成就朝谢茉举杯道:“今儿我可把这小子了得罪死了,弟妹可要管好?他,新婚头?日?无禁忌,不能?让他回头?给?我翻旧账。”
武光谷也来凑趣:“弟妹,以后这小子再对咱们这些兄长不敬,你可得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啊。”
谢茉笑眯眯道:“我帮亲不帮理。”
卫明诚眸中泛起笑,说:“我都记下了,赶明儿找你们清算。”
“夫妻俩一起欺负人。”
“这是妇唱夫随。”
“咱们光棍同胞要团结起来。”
欢笑不尽。
没?一会儿,齐大姐凑到谢茉耳边道:“他生怕你吃不顺心,听人说话还分出大半心神在你身上呢。”
谢茉就抿唇笑。
曾经过?谢茉多少有些心思的男同事也彻底服气?了,不看卫明诚长相能?力,就他那份仔细体贴他们就比不上,不仅给?谢茉剥虾,还会时不时添茶,试水温,谢茉多动两筷子的菜,必会帮她多夹些……
之后,同事们来劝酒,谢茉念及前?世酒量,便又喝了三四杯,可她高估现在的酒量了,待酒席散场,她的步伐便有些虚浮。
不过?她整个人还算清醒,只脸颊似火烧,挥着手和众人道别?。
武光谷和钱成留在最后,走近两步问:“弟妹这是醉了?”
谢茉凝眉想?了想?,认真摇头?反驳:“没?醉,就是头?有点晕。”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望向卫明诚:“你也喝酒了,不能?开车。”
卫明诚觉得,她可能?真醉了。
不然不会说这话。
他们一行人都是骑自行车来的,没?人开车。
卫明诚温声道:“我骑自行车载你回去。”
谢茉意外地坚持:“那也是酒驾。”
钱成问:“那你们怎么回去?你背弟妹?”
最后,谢茉侧身坐在后车座,让卫明诚推着回家了。
谢茉正?处于半醉不醉的状态,她酒品很好?,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坐在车后座,双手紧紧抓住车身,保证身体不摇不晃,特?别?在意自己的安慰。乍一看,还以为她在发呆,但其实,她只是大脑僵化,思考不了太多太复杂的事情。
卫明诚每走一小段都要回头?察看她状况,直到踏进谢家院门,他提着的心才落下。
这时候宾客都走了,院子已基本收拾停当,谢茉跟在卫明诚一旁走进客厅,见到章明月慢吞吞喊人:“妈,我回来了。”
章明月犹疑不定?:“这是?”
卫明诚说:“喝了点酒。”
章明月皱了皱眉,又笑了:“赶紧去楼上躺回,明诚你照看着点,别?让她个小迷糊磕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