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你又在做些什么?一块木头都拉不好, 迟早滚蛋!”
阿力斯被踩了一脚,一下子跳了起来,大骂一声, 一把将那个倒霉的奴隶推倒在地上飞上一脚踹了过去。
纵使实际上是阿力斯走路不看路一下子撞上了他, 那个倒霉的奴隶却乖乖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全然不敢顶嘴。
他不还嘴, 阿力斯也就失去了辱骂的乐趣, 又大喝一声:“今日冒犯了我也就罢了,下次就能撞到教皇身上去!”
奴隶如捣蒜般连连点头,脸上带着谄媚讨好的笑容。
真是个没骨气的东西。
阿力斯冷哼一声离开了,边走边哼着小曲儿。
这样的场景众人早已经司空见惯了, 没有人多管闲事, 奴隶也没有抱怨, 继续投入了幸苦的劳动。
阿力斯很看不起这些个奴隶,他心里总觉得自己是高他们一等的。
当然不只是因为他奴隶监管的身份, 还因为他觉得自己总归是有文化的。
他究竟上了几天私学, 好歹也是识得几个字的文化人, 而且他自己心里还有个秘密――他觉得自己是位美妙的吟游诗人。
多妙啊, 吟游诗人!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长出的吟游诗人!
他每遇见一个值得赞颂的人,就会在心里给他们吟唱一首赞歌――
瞧瞧,那位高大威猛的伟大君主!他是玫瑰帝国的荣耀!他征服了周围如沉暮般腐朽的国家, 为玫瑰帝国带来了多么无穷的疆土和无上的地位!赞美伟大的君主, 他是造物神授予玫瑰帝国前进的利刃!他玫红色的眼眸里流转着最正统的玫瑰帝国皇室血脉, 他是带着荆棘的玫瑰花刺!
阿力斯在心里陶醉地念起来, 多好啊, 瞧瞧这些华丽的辞藻,瞧瞧这些美妙的措词, 他心里总觉得自己的吟唱是总有一天能上的了台面的,因此有些话不能夹在这诗里。
实际上呢?玫瑰帝国的君主确实开扩了疆土,然而他是个残暴冷血的君主,他只想打胜仗获得荣耀,全然不管臣民的想法;他认为自己是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甚至连教皇也不放在眼里;他实际上是个阴鸷狠戾的君主,听说从前有个愚蠢的美人妄想爬上君主的床榻,被残暴的君主砍了头塞进茶壶,长长的发丝都从壶口飘出来――哦,那是多么的恐怖啊!
再瞧瞧那尊贵的教皇大人!他高贵典雅,他禁欲严谨,他冷静自律,他是神向人间派来的使者!是神最忠诚的卫士!他禁欲的黑袍包裹着消瘦的身体,这是他尊殚精竭虑为至高无上的主服务得到的;他苍白的皮肤如温凉的玉一般,这是他常年待在室内为至高无上的主祈祷得到的;赞美伟大的教皇大人,他是玫瑰帝国的精神领袖和灵魂引者,是全体玫瑰帝国国民的至高信仰!
……
实际上他常在心里吐槽这位不苟言笑的教皇,太过严谨,太过执拗,全然不允许一点点异教的思想存在,记得上次他只是对着位美丽的小姐唱了首赞美歌,就被这个刻板严肃的教皇大人惩罚去了黑狱打得皮开肉绽!
这位教皇大人天天裹着黑色的长袍,皮肤惨白的像鬼一样,自己活成不知情欲的修道士,也要求别人不沾的片刻!
阿力斯轻轻唾骂一声,又赶紧抬起头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围。
还好,那群恐怖的黑卫军不在这里。
这些个黑卫军是属于教廷的力量,天天神出鬼没,排除异己,害的大家连私底下也没有点说真话的自由。
与之相对的是玫瑰君主的玫瑰军团,天天东征西伐南征北战的,一红一黑两个还总是凑在一起,所到之处如处无人之境……
然而两个军队关系绝对说不上好,因为王权与教权的斗争已然是人尽皆知的了,早八百年前就斗来斗去你上我下的,这两位大人上任后更是互相看不起对方,一个觉得清教徒无趣虚伪乏味,一个觉得君主残暴简直玷污上帝,只是再怎么看不起对方,也不得不虚与委蛇打着虚假的笑脸,毕竟教权与王权的相互牵制已经是不可撼动的了。
要说阿力斯最喜欢的贵族,那恐怕就是蔷薇公爵和蔷薇夫人了,阿力斯曾经有幸在一个宴会上做一名端茶送水的打杂――但他觉得这是某种荣耀,毕竟有些人想要得见这些最尊贵的贵族都毫无办法呢,他还可以趁着端茶的机会说是一句话,虽然是问您想要什么口味之类的――那时他凑巧看见了两位天作之合的璧人,立刻在心里为他们做了一首美妙的吟唱词――
哦!那紫衣的蔷薇公爵!他浅紫色的眼眸里荡漾着水波,恐怕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石!他是这样的高雅贵气、柔和俊美,品节高尚,他是最完美的贵族,他一举一动中可在骨子里的的贵族礼仪简直是整个王国的范本!而那高贵优雅的蔷薇夫人!她是美丽高雅的代名词,她的眼眸像是流转的赛拉河畔的春水,然而那份忧愁――浅浅地盛在眼眸中的忧愁,更使她多了几份诗情与脆弱的美感!哦,蔷薇夫人,她是玫瑰帝国最美的一朵高岭之花!
阿力斯为自己的作品深感自豪,他觉得自己的颂词简直完美地写出了几位大人的风采,假以时日——不,只要现在给他一个表现自己的舞台,他绝对能成为风靡王都的吟游诗人呢!
只是暂时没人赏识罢了,阿力斯这样安慰自己,心里又舒服了许多。
到时候……阿力斯眯着眼睛开始想象自己被众位贵族们另眼相待甚至追捧奉承的模样,简直觉得每个细胞都舒展开来,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嚣着涌动,让他恨不得沿着这栋还没修好的楼跑上两圈抒发自己的兴奋与激动。
他尚沉浸在美妙的幻想当中,一个碍眼的奴隶跑了过来。刚刚在回想那些个英俊高贵的大人物的阿力斯只觉得这个奴隶长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大喝一声:“匆匆忙忙的干什么?没头没脑的东西!注意点!小心冲撞了哪位贵人!”
那个奴隶谄笑着点点头,换成走了过来,凑在他耳边说:“刚刚抓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奴隶……”
阿力斯不耐烦地说:“说清楚些!究竟什么事!”
那人声音压得很低,带了分不可置信,“有个奴隶妄想爬教皇大人的床,被我们发现了带下来了!”
阿力斯瞪大了眼睛,“什么?!一个奴隶?爬教皇大人的床?!”
他伸手在胸前连画了好几个个十字,“我的上帝啊,这是什么样的胆量!”
“教皇大人可看见了?”
“没有呢,教皇大人出去做祷告了还没回来,我们已经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奴隶抓起来了。”
还不知道就好,还不知道就好,阿力斯可惧怕那个黑狱了,根本不敢在教皇大人面前有丝毫不称职的地方,听到这才勉强松了口气,又怒声问道:
“现在那个该死的狗奴隶现在在哪?”
“就在外面,大人。”
阿力斯愤恨地甩了甩衣袖,“走,去看看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天色此时不早了,黑沉沉的夜色压人眉睫,浓厚的月光垂落下来,给大地蒙上一层雾蒙蒙的薄纱。当然还有路灯,但放的不多,因为伟大的教皇大人曾经无意间说过要顺应自然的力量,狗腿的――显然他自己不这么认为――阿力斯听了之后便立马停了路灯,又采用特殊的设计使月光能多多照射进来。阿力斯此时在慢吞吞地背着手走路,他觉得这样会显得自己很有威望――他总是希望自己能跟那些大人物有什么相像的地方。
阿力斯抬头看去,一个奴隶面朝着背对着他的方向半跪在地上,但是他看不太清楚,眯着眼睛走过去,越近越这人的影像更加清晰。
这无疑是一个健硕的奴隶,蜜色的皮肤在月光下有着釉彩般的光泽,肌肉结实紧绷,一看便蓄满了力量,偏偏那腰极细极细,被一根粗绳随意地捆住,一块白色的布搭在腰间,要遮不遮惹人想一探究竟——怪不得要去爬床呢,确实有这个资本。
阿力斯漫不经心地想着,然后那个奴隶转过了头——他是一个过于英俊的,东西混血的黑发奴隶。
哦!我亲爱的上帝啊!
阿力斯的本能让他开始在心里吟唱——
哦!他的眼睛,那浅黄色的瞳子,在愤怒的驱使下化为了滚烫的金黄,像是某种古老的缓慢流动的岩浆,又像是溺人的蜜糖的甜浆中让人无法自拔——他在愤怒的时候,激动的时候,
甚至仰头眯眼情动的时候,都会滚烫成这样金黄的甜浆么?
他那浅色的因干渴而破裂的薄唇,那滚动的喉结,那滑动着几滴汗珠的冷硬锋利的下颚,恐怕是造物主最精细的雕刻——他那宽阔的胸膛,那滚烫的热度,那若隐若现的隐藏,那份充斥在每一寸肌肉的力量感,这是多么爆棚的荷尔蒙啊,能迷倒多少无知少女呀!不,不,恐怕不只少女呢,就是残暴冷酷的君主,都不会忍心太狠戾太毒辣地对待他!
这是什么人啊?竟然令他难以呼吸,使他指尖颤抖,使他全身发烫――这将是他最美妙的缪斯!
阿力斯忽然觉得如果他们没有发现他,这个人或许会成功,即使他要爬床的那个人是世界上最古板无趣严谨执拗的教皇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