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荞笑了:“这么说来,我还是要感谢你了?”
兰陵生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反讽:“陈荞,你听我说——”
兰陵生的声音猛然一顿。
狐狸的长尾卷上他的脖子,连丝毫犹豫都没有,用力一拧,兰陵生惊恐地瞪大眼睛,听见了自己的脖子上传来的骨骼断裂的声响。
青灰色的脸因为急速窒息而泛出浓郁的暗红。
“掌控世界么……我可不像你们,有那么大不知所谓的野心。杀我族人者,必血债血还。你费尽心机混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这句祖训,你应当知道才是。”陈荞厉声喝道。
兰陵生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中瞪出来。
长尾蓦然抽出,兰陵生像一截烂木头被抛在草丛。
迟来的暴雨终于落到了山下,雷电狰狞中,映出一张死不瞑目的脸。
赤红色的符篆落在兰陵生的眉心,化作绳索绑出了一个挣扎的灵魂。
秦以川将兰陵生的魂魄塞进小玻璃瓶,将十二洲扔给陈荞:“多谢陈小姐的物资,完璧归赵。看来你是在半路遇见那只瘟鬼了?那只小狐狸怎么样?”
“多谢秦先生,小狐无碍,已经安排信得过的人带回去救治了。您派来的瘟鬼我未曾擅动,只将它与麻袋里的人一起,暂且困在落脚的地方。”陈荞说道。
“没事就好,虽然折腾了一点,好歹不算辜负陈小姐的委托。”秦以川说道。
陈荞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一声轻叹:“秦先生,剩下的事情我的人会来收尾,辛苦您二位,山下有车,送您暂去歇息。”
天正下雨,虽然用法术撑着不至于成落汤鸡,但是一直维持也颇为麻烦。
秦以川也不客气,快走几步钻进车里,陈荞坐在驾驶员的位置。
陈荞的目的地是一处民居,从外面看不出什么特殊,进门之后才能发现别有洞天。
里面是个九曲回廊的小院,布置得颇有苏州园林的味道。
一进会客厅的门,一只雪团子似的东西扑过来,三两下顺着秦以川的裤腿爬上他的肩膀。
“你好厉害!我很喜欢你!”
听阿狸的声音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狐狸眼已经变成了星星眼。
秦以川本来本能地扶了小狐狸一把,可这一声“喜欢你”像烫手似的,唰一下就将双手挪开,全身绷紧,生怕挨着它一根白毛。
“阿狸,喜欢两个字不能随便说,我教过你很多次了。”陈荞将小狐狸抱下来。
叫阿狸的小狐狸执着地看着秦以川:“我知道的,师父,可是……”
“没有可是。你年岁还小,有些话,等你修炼成人之后再说。”陈荞耐着心说道。
“可是变成人要很久之后,那时候他都已经老了。”阿狸说道。
“阿狸,不得妄言。来,见过山主。”陈荞严肃道。
“什么山主?”阿狸问道。
“昔日的一山之神,你好好读书,有朝一日,你会在历史书上了解前因后果。”陈荞道。
“好吧,见过山主。”阿狸说道。
“还有这位。”陈荞指着秦以川说道。
陈荞抬眼看向秦以川:“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得好?”
“你们狐族重礼,但我们都是粗人,不讲究这个。直接叫他荀言就行,至于山主什么的……你也说了,都是进历史书里的事情了,不值得再提。不过陈小姐比我预料得更厉害一些,我也没想到,咱们只见过两面,你就已经能将千百年前的事情都查出来了。”秦以川说道。
陈荞摸了摸小狐狸的头顶,将它交给跟在身后的男人,男人一直垂着眼睛,一言不发地将小狐狸带走。
荀言目送着那个沉默的男人,难得主动开口:“这是昭王墓里的那只狐狸?他没死?”
“他现在虽生犹死,只不过是不想浪费知交的心意,才勉力活在世上。他的过往故事不是个好结局,我就不扫两位的兴了。秦先生,我调查你并无恶意。我在东洲已经三十多年,身份始终藏得极好,异控局的人,除了最初登记时的熟人,其他的也遇到过不少,没有一个能够认出我的真正身份。故而当初见面时,你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真身,我自然得查一查。”陈荞回道。
“东洲还真卧虎藏龙。”秦以川感叹道。
“您两位也在东洲,倒也应了这句话。”陈荞附和道。
“商业互吹就不必了,陈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谈点正事。兰陵生很可能与我前阵子办过的案子有关,我想知道关于他的更多信息。”秦以川语气里严肃了一些。
“阴缘线的事情?我听说了。但是我觉得,阴缘线可能并非他做的。实不相瞒,他和我是合伙人,在你来店里之前,我们几乎朝夕相处,阴缘线的阴气盛,他如果插手,不可能一点都沾不上。”陈荞说。
“我记得当初贩卖阴缘线的二道贩子,一个叫高健的男人,他似乎找过你,就在我给你留联系方式的时候。”秦以川说。
“他找我,是为了通过我去找兰陵生。兰陵生就是那个时候失踪的,后来你们调查的时候也问过我,我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他去哪了。当然,我没有想到他不辞而别,是为了打开轩辕坟。”陈荞说。
“兰陵生的背后,应该还有人。阴缘线是墓里的东西,他和盗墓的团伙很可能有牵连。炼制画皮的技术,应该是有人教他的。”荀言开口道。
陈荞沉吟片刻:“说到这些,我倒是想起一个人,他和兰陵生,怎么说呢,像是彼此看不惯,但又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时不时见面。”
“那人是谁?”秦以川问道。
“是我店里的一个熟客,渡舟集团的继承人贺文光,家里是做水产生意的。如果秦先生平时偶尔关注娱乐新闻的话,可能会看到他的名字。”陈荞回道。
“他应该也不是普通人。”秦以川说道。
“关于他的身份,我查过,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他和兰陵生不一样,从最开始我就知道兰陵生不是人类,可这个贺文光的家世履历非常详实,没有破绽,除了与兰陵生偶有牵连之外,再找不出半丝疑点。”陈荞说。
“在鬼村时,五瘟鬼很明确地说明,兰陵生是鬼门的人,如果贺文光是兰陵生的上线,那很可能鬼门已经不局限于暗中躲藏,而是真正混进了人群之中,甚至还有人类帮他们做事。这可就麻烦多了。”秦以川面上好似露出一丝难色。
“要查贺文光的话,我这里倒有一个传说,但只是江湖传言,两位不如姑且一听?”陈荞询问道。
“什么传说?”秦以川语气里有点好奇。
陈荞顺着话头说道:“贺文光的祖父本来只是在江上打鱼的,世代都是渔民,只能勉强维持温饱。但是有一日天降大雨,连日不歇,渔民无法出水,就失去了收入来源。彼时恰逢贺文光的父亲出生不足三个月,妻子难产病故,老人家为了儿子没有办法,只好冒雨行舟,一去不返,直到七日之后,雨过天晴,贺文光的祖父虽然空手,却平安而归。”
“这人在河里遇见了什么东西?”秦以川问道。
“的确是遇见了东西,但也付出了一些东西。渔民信奉河神,暴风雨中一叶扁舟,难免恐惧。惧怕之时,人会本能地祈求神灵庇护。这位老人对河神供奉一向虔诚,所以在暴风雨中,他为河神献祭了一样东西。”陈荞说道。
“什么东西?”秦以川问道。
“他的儿子。”陈荞一字一顿道。
“他儿子都没了,哪里来的孙子?”秦以川奇怪道。
“据传言,贺文光的父亲本还有一位孪生兄长,但是自从老人从江上回来之后,贺家的孩子,就只剩下了一个。”陈荞说。
秦以川彻底无语了。
“贺家祖籍在鄢陵,紧靠鄢陵江。狐族轩辕坟的事端刚出,我不便行动,所以秦先生,如果想查一查贺家,不妨就先从鄢陵江入手。”陈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