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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温言软语
    晨光渐起,云霞微明。
    宁悬明借着晨曦之光,在河里捞了几条鱼烤了,勉强给一夜未进食的两人填了填肚子。
    吃饱喝足,越青君便干脆闭眼睡觉,不见丝毫紧迫和着急。
    宁悬明微微拧眉感叹,“你竟还睡得着?”
    眼下二人不知流落到何处,如何能与人汇合,刺客会不会寻到这里,越青君的身体也需要治疗与休养,更不必说,远的还有京城通敌之人,边境有突厥作乱……种种麻烦,都亟待解决。
    此人就半点不担心?
    越青君掀了掀眼皮,“我如今这情况,除了休息,恢复体力,又能做什么呢?”
    如今他行动不便,刺客不来便罢,若是来了,便是此时就走,也未必能走脱,这里没有大夫,就算想治伤,也要等进入城镇。
    至于其他事,那就更远到他如今鞭长莫及,又何必再提。
    “悬明,折腾许久,想必你也累了,不如也过来一起睡。”
    并非是越青君有意占便宜,而是事实如此,如今虽进春日,但天气仍然偏冷,尤其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北地。
    林间树木,河边流水,皆为这份冷意添砖加瓦,在这荒郊野岭,若想取暖保存体温,两个人一起睡是最佳选择。
    哪怕如今是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兴许都要为了现状妥协。
    可偏偏是他们。
    可偏偏是他们。
    看着越青君坦然自若,诚心邀请的模样,宁悬明心想,自己果然还是不够大公无私。
    若他当真心无旁骛,就该同意越青君的建议,即便不为自己,也要为越青君这位天子考虑。
    虽然越青君总说有没有自己,天下都会顺其自然,但以如今的情形,为天下安定着想,越青君活着总比死了强。
    而如今,还勉强能为保护越青君做贡献的,也只有自己。
    宁悬明隔着火堆望了越青君许久,才垂眸敛目,“不必了,我还不累。”
    他将身上的中衣脱下,盖在越青君身上,“你睡吧。”
    越青君仰头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人,不由扶额一笑,“若早知有今日,此前我必不会与你争执,让你心存芥蒂,如今连与我互相取暖也不肯。”
    “悬明,陌生人尚且要防备一二,无法彼此信任,你我之间,应当也没有到连陌生人也不如的地步?”
    他虽然对他不干人事,发疯犯病(用宁悬明的话来讲,他自己是不承认的),但好歹不会真的伤害他,不必怀疑,也无需防备。
    在此时此景,能有这样一个同伴,已经是他们的幸运。
    越青君继续劝道:“若你实在介意,那等我睡着,你悄悄过来便好。”
    他微笑扬唇,“放心,我不会醒的。”
    宁悬明低头垂目望着地上躺着的人,感受着随时入侵的冷风,半晌,终究没有转身离去。
    并非是他心软,而是越青君都这么说了,若他仍是拒绝,岂不是显得自己心胸狭窄,斤斤计较,更甚至……像是有多放不下此人似的。
    一刻钟后,宁悬明依偎着越青君,渐渐睡去。
    昨晚在水里漂了许久,又吹了一夜冷风,醒来还忙了这么久,宁悬明其实早就累了,刚刚一直勉力支撑,此时一时松懈下来,很快便睡了过去。
    直到身边人呼吸匀长,心跳平缓,越青君方才睁开眼,静静望着身边人。
    此时此刻,身处在荒郊野岭,除了偶尔出没的山间野物,再无其他生灵,更遑论人。
    心心念念之人,此时就在自己身边,恍惚间,好似天地只剩下彼此。
    越青君唇角微扬,舒展的眉眼中染上一丝惬意,伸手小心将人揽入怀中,以一个能将人圈在怀中,又不让人觉得太过拘束的姿势,渐渐收紧。
    二人这一睡,便是半日过去,待到再次醒来,已是午后。
    填饱肚子后,宁悬明问越青君:“还能走吗?”
    他们不能继续在这里停留,必须尽快离开。
    越青君伸手,宁悬明自然而然接住,借着宁悬明的搀扶,越青君试着站起,不过勉强支撑着起身,还未站稳,便要歪倒在地。
    宁悬明赶忙将人接住,才避免越青君摔在地上的命运。
    靠着宁悬明,越青君无奈轻叹,“看来,眼下我只能仰仗悬明了。”
    宁悬明并未多言,给越青君寻了一根木棍当拄杖,矮身将人背在背上。
    二人走走停停,待到再次见到人烟时,已经过了一日一夜。
    “前面是个村落,可要去歇脚?”宁悬明问。
    越青君想了想倒:“你我身份来历不明,若是贸然出现,必定会引人注意。”
    倘若追杀他们的刺客寻来,对这村子的人不是什么好事。
    如此,二人并未现身,只是躲在山中。
    翌日,村里的张大娘起床做饭,到了院中,当即睁大眼睛,叉腰怒骂起来:“天杀的!谁家的小贼把我家的衣裳偷了?!”
    天还未亮,村头到村尾,都听得到张大娘的叫骂声。
    躲在附近的二人自然也不例外。
    宁悬明将衣裳丢给越青君,脸色不太好看。
    越青君见状笑了笑,“难为悬明了,一世光明磊落,如今竟要为我做一回贼人。”
    闻言,宁悬明不免泄气。
    经过几番周折,二人的衣裳皆在林中损坏,不能说不能穿,只是穿出去必然会引人注意,若是有那细心之人,兴许便能瞧出不对劲来。
    不得已,两人只能另寻衣裳,不仅是为越青君,宁悬明自己也需要。
    好在他们的银两尚未丢失,宁悬明留下一块碎银作为报酬,然不问自取仍为偷,宁悬明自然心有不悦,只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他到底不至于连这也不明白,因而恼过之后,便也作罢。
    二人换好衣服,又简单做了遮掩,让他们瞧着再无先前那般鹤立鸡群,趁着天色尚早时进城。
    “大夫,他的腿情况怎么样?”进入县城,二人首先换掉农装,改穿更符合气质的长衫,又才去了医馆。
    大夫诊脉过后,在越青君仍瘫软无力的双腿上捏了捏,又问了一些问题。
    “寒气入侵,有点严重,得服药针灸,双管齐下,精心调养一段时日,才能恢复。”
    以他的话,兴许还会留下病根。
    宁悬明闻言下意识凝眉,望向越青君的腿,眼中带上几分忧虑。
    越青君却好似半点不担心,反而与大夫攀谈起来。
    此人若真想与人打好关系,对方根本无法抵挡,不过片刻功夫,大夫便热络起来,不知不觉中,将自己家中情况都抖落得一干二净。
    针灸过后,越青君能稍稍走上几步,不如先前那般吃力,二人离开医馆,见宁悬明仍眉头不展,越青君出言宽慰:“不必担心,县城的大夫都能将我治好,只说有些后遗症,到了府城,回了皇宫,兴许连病根也能根除。”
    宁悬明瞥了他一眼,心中微堵,心道连此人自己都不放在心上,他替对方操心个什么劲儿?
    “你倒是宽心,若是高手在民间,那位大夫的医术已是极好呢?”
    越青君微微一笑,“我方才与他攀谈,听他祖上并非杏林之家,不过是祖父在一家医馆中做过学徒,学了点皮毛,从前在村子里给人治病卖药,父亲那辈才送去正经学习医术,兴许有些天资,数十年功夫,才在城中站稳脚跟,开了间医馆。”
    他瞧来医馆的人大多先问的大夫的父亲,想来那位大夫本人,医术应当比不上其父。
    更遑论他人。
    宁悬明:“……”
    方才听此人与那大夫拉家常时,他还疑惑,对方何时这么热情。
    此时方才明白其用意。
    默然无语的同时,却也稍稍放心。
    二人暂居客栈,宁悬明找人备好马车物资,回来对越青君道:“从这里回京城,坐马车需要七八日,你要隐瞒行踪回去,还是去官府寻人护送回京?”
    越青君看了他一眼,“悬明当真觉得,我如今向官府表明身份是个好选择吗?”
    连之前的护卫他都没有试着联系,更遑论从前并不相识,不过担着个君臣之名的官府。
    “若只有你我,路上再遇到危险,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宁悬明对自己的武力值十分有信心。
    越青君微微扬眉,“没关系,若真有那时,悬明尽管抛下我自行离去。”
    宁悬明冷笑,“是啊,当初刺客追的本就是你,若非我在你马上,他们兴许都看不到我,若非河里我死死抓着你,兴许你我也早被冲散,若非见你腿不能走,实在可怜,我也无需背着出去。”
    “多次危机,几番受累,原来竟都是我自找的。”
    说罢,宁悬明转身就要走。
    却被人一把抓住,拉进怀里。
    宁悬明下意识要挣脱,却只觉腰间那双手宛如铁臂,竟是半点挣脱不得。
    “不是说随我自行离去?如此作态又是为何?总不见得刚说的话,转眼就要收回去?”
    越青君坐在床上,本就矮他许多,此时也只能埋首于宁悬明腰间,轻轻叹息一声,语气无奈:“明知我口是心非,就不能让一让我吗?”
    你我什么关系?我为何要让你?
    本就是你无理取闹,你竟还有理?
    这般温言软语,撒娇卖乖,真当我还如从前那般心软?
    心中憋了一肚子话,没来得及怼回去,便又听越青君声声切切,哀哀戚戚。
    “毕竟我如今行动不便,正是悬明脱身离去的最好时机。”
    宁悬明心口一滞,即将说出口的话,又停在了嗓子里。
    此前宁悬明不止一次想过要与越青君分道扬镳,再不相见,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只要他将越青君交给值得信任的人,就能彻底脱手,甩掉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