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顺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平时很少说话,一天也崩不出三五句。也很少露出其他表情,脸就跟一块石头似的。
离开广陵一路北上,就像挤牙膏一样,赵昱从他嘴里,掏出了关于高顺自己的一些事。
高顺出身贫寒,父母早亡于胡虏作乱。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就成了孤家寡人。也就是在那一年,他参军了。他一身本事,全是自己在军摸索出来的,他没有家,因为性格不讨喜,也没有人赏识。
汉家倾颓,北方的胡虏就越是活跃。每逢秋季打草谷,逐渐又盛行来。高顺能拼,又自己摸索出一些道理,屡立战功。但终归因性格原因,升迁不大。
在吕布为九原尉之前,高顺连军侯都不是。
吕布这个人,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却重军功,喜勇武。高顺在他手下,才开始得到重用。
当然,也是相对而言。
高顺的性格缺陷太大,性子刚正,又沉默寡言,十分无趣。所以吕布即便知道他的忠心和勇武、军略,也不能真正大用。
然而高顺是感激吕布的。
吕布威震北方,在对鲜卑和匈奴的局部作战当,不知杀了多少胡虏。高顺父母亡于胡虏之手,因此他感激吕布。这是其一。
其二,吕布总算是用他的,让他在大战的时候,能一展所长。
高顺此人是个死心眼,从此打定主意,无论生死都要追随吕布。一直到现在。
如今高顺年过三十,却还是孤家寡人。没有娶妻,没有生子。他的一切,都交给了吕布。然而吕布在大帐之的作态,却让他分外难堪。那个睥睨天下的猛将哪里去了?换而却成了一条哈巴狗!
哪怕吕布稍稍作态,脸上稍微表露出一些不情愿,高顺也是高兴的。
但可惜,他只有失望。
吕布这样的人,说他有野心,不尽然。说他没有野心,也不尽然。他只畏惧强者,而鄙薄弱者。他不定害怕曹孟德,却害怕赵昱。知道有赵昱在,绝无反抗之力,于是干干脆脆,摇身一变,就成了这模样。
从高顺心目的英雄,到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也只一瞬间而已。
所以高顺难堪,实不愿再与吕布共事。
所以赵昱从曹孟德那里要来他,他没有反驳。他觉得,就算是到乡下种田,也再不愿与吕布照面。
“到哪儿了?”
赵昱在车问道。
高顺道:“东家稍待。”
片刻后:“已到济北国。”
“嗯。”
又无言语了。
倒是小白,嗯,现在应该叫大白。长两丈,高八尺,端端一个庞然大物。窜来窜去,引许多惊呼。
甚至还引来郡县捕役、兵卒。
自进入兖州,就没少闹出麻烦。
好在赵昱有曹孟德手令,倒也没出岔子。
毕竟,知道赵昱,认识赵昱的,少之又少。
高顺对赵昱,不知有多少好奇。
广陵之战,里里外外近十万大军,可以说都是折在赵昱手的。否则还有的打。
而这一路上,穿州过郡,也从来没购买过任何食物,但等到该用饭的时候,绝对不会少。
高顺只是感叹,仙家就是仙家。
又想到曹孟德,这人怎么这么好运气,能得仙家看重。
便也知道,这天下,恐怕是为曹孟德准备的了。
濮阳到了。
归来一路,越是接近濮阳,风貌就越是不同。
赵昱也细细观察,在济北的时候,水泥道路,就已经延伸过去。也就是说,至少大半个兖州,已经逐渐在想着某些赵昱心目的方向在发展。
田野,高产的麦子正当青幽,土豆大概刚刚种下不久,成片成片的些微绿意。毕竟才二三月,还不见其他作物的踪影。水利方面,至少田野十里八里,能看到一座巨大的水车。
高顺突然发现,这里分明是盛。
恍然想当初随吕布入兖州,只顾着打仗,竟忽略了这些更加美丽的景色,着实不该。
又有些庆幸,庆幸于吕布兵锋被夏侯渊、曹仁阻住,否则这一派祥和,又要付诸战火了。
人在不同的阶段,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就截然不同。
高顺此时,就是这样。
濮阳已成为一座巨城。
自赵昱离开,短短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濮阳向外扩张了许多。城墙既高且厚,光溜溜模样,分明是水泥杰作。一条通天大道,能并行四辆双马马车的水泥大道从门洞里延伸出来,在城外三里处,一向西,一向东,一向南,交织成三岔路口。
人群熙熙攘攘,有骑马乘车的,有赶着牛车的,也有挑着担子,或者赶着挽马、驴的。
各色人物,显出一派繁华。
马车停在城外,赵昱望这大城,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有一种好似温泉一样的成就感,在心头涌现。
高顺很难得的开口叹道:“虽不及雒阳广大,却生机勃勃。”
然后拱手对赵昱道:“东家,可进城?”
赵昱摆了摆手:“不进了。往西,去别院。”
为避免小白惊扰到旁人,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小白都蜷缩在马车。以其庞大提醒,颇为有些不爽利。但赵昱一瞪眼,它呜咽也不敢了。一路往西,还经过一段当初的赵庄的边缘。
赵庄也扩大了许多,被曹孟德建设成一个综合性的基地。这里既是农业基地,也是工业基地。培育良种,一直在进行。除了赵昱当初拿出来的良种,曹孟德发散思维,也在对其他的农作物进行一定程度的培育。为此,一些精于农事的民间人物,被召集来。
至于工业,精钢的炼造,当初就是从这里开始的。虽说自曹仁占了南阳,那边成为了真正的钢铁心,但这里并未荒废。除此之外,依着水车的启发,这里逐渐也在开发其他的能够对农事有帮助或者对军事有帮助的器械。
可以说,原来的赵庄,如今早已成为曹孟德的心头肉。
路过这一段,再行不久,别院所在的地方,就遥遥在望了。
迷蒙雾气笼罩的丘陵,显示出这里的不同。水泥大道,在十里外就向南绕开了,只一条小道通往此处。这是曹孟德的意思。大道经过,毕竟嘈杂,未免打搅,当初修建水泥道路的时候,就是直接绕开的。
赵昱是颇为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