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错觉，凌度意识到自己距离水面又近了，那吸力也变得更强。不仅要收回进入水中的奈何桥，还要和吸力抗争。凌度在后悔，如果身边不是郑曦，而是毛军他们就好了，那样凌度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求助，可是郑曦不行，一直咬牙坚持就是不想连累她，连不堪的声音都不好发出。

    凌度的眼睛睁大了，虽然看不到，他的感知还是很灵敏，

    起初认为是奈何桥摆脱了泥沼的限制，又可以自如随心所欲。转眼就发现现实和猜测并不吻合。上一次查探，水坑不过十几米深，今天就算深度增加，也不至于深到不可测的程度。

    以凌度对奈何桥的了解，即使出去几十米远，可以随心所欲的时候，也就是喘息之间就能收回来。

    凌度感觉异常的时候，一息时间已经过去，奈何桥却还在水里，他这才分辨清，奈何桥还是老样子，爬虫蠕动一样慢地在回来的途中。

    凌度睁大眼睛，是因为他有新的发现，是水中出现了之前没发现的什么东西。

    类似的感受凌度经历过，帮助毛军他们练气的时候，毛军他们呼吸之间存在的可以敛息的气极弱，凌度的气作为引导，在他们身体里形成一个通道，也可以说是一座桥梁，毛军他们那一丝极弱的气，不需要在寻找通道中消耗，只要依附于凌度的气形成的桥梁，就可以顺利抵达他们的气海。

    凌度只是想到这一点，额头就要有冷汗冒出来。

    就因为他认出这种情形，并且想到如今奈何桥又在起着桥梁的引导作用。这次可不再是帮助别人，桥梁的终点也不再是丹田，而是凌度的身体，关键是顺着奈何桥过来的是什么都还没弄明白。

    时间如果充足，凌度或可以多研究一下，也可以选择是否接受，阻止那还属于陌生未知的东西来到他身边。

    可惜想法才出现，就把所有机会都一次耗尽。不能与奈何桥分开，凌度躲避的念头都无力付诸实施，眼睁睁看着，又其实什么都没发现，都没有做，就被顺着奈何桥过来的东西靠近。

    奈何桥这时候进入水中的只是虚化的，看不见摸不着。顺着奈何桥过来的也只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凌度只能确认不是毛军他们身体里那种极其少量的气。

    凌度想大声呼喊，声音却又无力酝酿，也是没机会检查身体究竟出了什么状况，也许木卡被奈何桥撞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受，也没见到木卡有反应的机会。

    凌度感觉身体被看不见的力量凶猛地撞了一下，那么暴烈的冲击，凌度却没感觉到身体有不堪忍受的痛楚，冲撞发生之后，身体的不适感受都轻微而不可查了。

    凌度感觉身体变轻了，他在找究竟被什么撞了，然后就无法继续淡定，因为他竟然看到自己，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那眼神木然无神，颇有几分与木卡曾经出现过的眼神相近。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可以看到自己？凌度甚至认为，没感觉到痛苦是因为在被撞的那瞬间，他已经死去。

    凌度的慌乱是真切的，可是身体那里却看不到有任何异常。凌度极度惶惑，他不想死，似乎这样死亡的感觉与道听途说的并不相同，证明就在于，他的意识并没有混乱，他不仅有实实在在的恐惧，还能有条理的分析眼前的情形。

    凌度强迫自己冷静一些，暂时把恐惧压下去稍许，马上就有新的问题涌上心头。

    凌度还有心脏么？大脑又在哪里？他的思维都是依靠哪里在运转？

    一连串问题排山倒海一般碾压过来，凌度这时候才被迫正视如今的状况。还能看到颓废地坐在地上的自己，或者说那里的仅仅是一个身体，思考都不再依靠那个身体，是意识游离在身体之外。

    凌度不再纠结死亡。如今的状况与死亡不尽相同。凌度突然倒下，这变故郑曦受到的惊吓也不轻，几步走到凌度身边，正把他搀扶起来。如果凌度已经死去，那个身体不会有本能的身体机能保留下来，看着那个身体，凌度认为只有一个词语可以准确地形容，他如今的身体，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过去凌度认为那些虚幻的事物都是以讹传讹的迷信，用一句高大上的说法，就是缺少科学依据，科学解释不了，自然归入迷信。

    这时候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凌度想到人确实是有灵魂的，他之所以能不依靠自己的身体，还会有清醒的意识，还能有理应思维，全都是因为经过那一撞之后，他的灵魂和身体已然分开，灵魂离开身体，所以才感觉不到身体被撞的痛楚。

    “郑曦，看看我怎么样了？”

    “谁，谁在说话？凌度你怎么回事，可不能这样吓我，咱们还要出去，刘姐还等着咱们，时间太久，咱们会被饿死的？”

    郑曦就要梨花带雨，凌度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不是看到郑曦小女人的模样心里畅快，而是想到眼下的情形似乎还没有他担心的那么严重。

    到这时凌度依然没找到是什么撞了他，导致他灵魂都从身体里飞了出来，灵魂轻飘飘的，这里没有风，似乎就不用担心被风吹到不知哪里去。最重要的，是他还能感知到奈何桥存在。

    这之前只存在两种形态，要么是他的身体，要么就是身体隐匿与奈何桥中。这时候，担心受怕之后，凌度发觉又多出来一种形态，他还是不能脱离奈何桥，却在无意中可以脱离身体，只以灵魂形态存在。

    郑曦落泪了，担心被饿死，不住摇晃凌度无知无觉的身体。凌度才生出检查一下身体的念头，就把郑曦吓得后退了一步。

    可以确认郑曦能听到凌度的声音，是声音有变化么？郑曦怎么就没听出是谁的声音呢？郑曦没被牵连凌度还感觉欣慰，这时发觉郑曦的状态很不好，也不敢再让她的情绪继续恶化，毕竟这里不同于外面，只有三个人，而且两个人已经出问题，的确太考验郑曦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郑曦不要哭，是我，我没事，只不过出了一点情况，很快就好了！”

    凌度没想到郑曦抬头往上面看了一眼，不知她看到什么？突然就爆发地大哭起来。女人的哭泣是释放压力的一种方式，只是哭泣郑曦还不满足，还对着凌度的身体一通拳打脚踢。

    “打死你算了，这么不省心，快点给我滚回来，你躲到哪里和我说的话？你身体又是怎么回事？”

    “我就在你头顶，你不是看见我了么？坏了，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郑曦的情绪稳定了，凌度好奇之后又记起之前的慌张，因为郑曦的拳头落在他身上，竟然没有一点感觉，更有甚之，奈何桥都可以感知到，却不能与自己的身体取得联系。

    “凌度，你说你灵魂出窍了，人真的有灵魂？”

    “不然怎么解释我出现的状况，这回你解恨了，打我那么狠，把我差点打倒！”

    “唔，谁让你吓唬我，你还是快琢磨怎么回来吧，我可不想一直在这个鬼地方，小心我老公来找你拼命！”

    “他也得能进来才行，刚刚有一股很强的力量，把我的灵魂从身体里撞出来，你有什么发现么？”

    “就像你撞木卡那样？木卡的魂儿可没有撞丢，你不会变成孤魂野鬼吧？我怎么看不到你的魂儿？”

    凌度想象中转动身体，郑曦身边的身体依然不见动静，若不是郑曦扶住，估计都不能站稳，而漂浮着的灵魂，凌度发觉悲催了，他根本不能感觉身体那样，感觉灵魂有实体存在。

    “别玩了，真该回去了，要不你把我送回去，大不了我给你多烧点纸钱就是了！”

    “你……”

    “怎么，你不是每天都想发财么？如果你再不回来，可能你的身体就要臭了，我也不扶你了！”

    奈何桥回来了，这么久才全部从水里出来，在这过程中，再也没东西顺着奈何桥过来。

    “再坚持一下，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撞了我，总不能糊里糊涂吃这么大的亏，这里可是我的天下！”

    “那你扶着自己，我心里总有怪怪的感觉，瘆人呢！你不是可以用奈何桥抓住木卡么？”

    “对呀……”

    “原来你真的不知道怎么回来，今天我又救了你一命，你该怎么报答我？”

    “那我把这个空间让给你好了，以后我也每天都给你送吃的进来，你在这里占山为王，还可以收过路费！”

    凌度想结束漂泊的历程，看着已经行尸走肉的自己，哪里还会有真正的好心情？可惜他感知不到灵魂像身体那样存在，自然也想不出让灵魂移动的手段。

    郑曦的提醒正所谓旁观者清，看不到凌度的神情，这时候他的确在龇牙咧嘴的暗中得意。既然之前的力量可以顺着奈何桥过来，他的灵魂当然也能随着奈何桥被收回身体里而一起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