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依旧是考试,林羽跨进教室后一脸坦然地坐在分配的座位上,已经瞧不见昨天的情绪化了。
实际上,她做贼心虚般用小眼神四下扫视了一遍,发现范范没有坐在附近——连二柱也不在,才能松口气维持住自己这幅淡定的假面具。
她看了看手机,微信最上排依旧是昨天三条消息。
【中华大当家:别胡思乱想。预祝考试顺利,今晚来我家吃饭。】
【二柱;林羽姐听说你跟范范吵起来了?这家伙欺负你了?】
【讨厌鬼:虽然我满腹委屈快要哇一声哭出来但看在你刚经历过香蕉皮的摧残还是勉为其难说声抱歉吧】
什么嘛,结果还是自顾自在吐槽她……
林羽收了手机,决定先把这些事抛在一边,专心考试先。
……
几场考试终于结束,日子又恢复到往常的节奏,这天周末林羽一早就出了门。
天气已隐隐热起来,太阳自南向西画了个半圆,似乎转眼之间夕阳就翩翩而至,将漫天橘色覆上浅蓝天空。
夜市开场,这一排接地气的小吃街终于是热闹起来,正中一间小铺子不断有人进门落座。
花衬衫的大汉吃了没多久,突然抬手打了个响指,遥遥呼喝道:“妹子,你过来一下!”
林羽穿着白衬衫百褶裙,含笑走到他面前:“先生,怎么了?”
大汉自上而下将她打量一番,视线掠过修长白皙的腿以及不盈一握的腰,最后落在她嘴角边的假笑上。
“怎么了,我倒要问问你们怎么了,又是这种东西!”他边吼边举起筷子,那上面夹着个变形泛锈的订书钉,“这个月第几次了,你们这生意还想不想做下去了!”
林羽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这个男人隔三差五过来,每次都用一个订书钉做由头发难。有一回她甚至亲眼看见他丢了一个到盘子里。
苦于没有证据,这种人胡搅蛮缠,见老板好说话就变本加厉整天来吃白食,连带她都被无端端骂了好几次。
那筷子快戳到林羽面前,她侧开头,忽然动了动手指。
“先生,你在说什么呢,哪儿来的订书钉?”
“你不长眼……咦?!”
大汉圆睁双眼将后半句吞了回去,他一脸不可置信——筷子上哪儿还有什么东西?
他转头指着正等待吃白食的小伙伴。
“你问他我有没有吃到订书钉,他能替我作证!”
小伙伴同样穿着件花衬衫,两个人仿佛刚从夏威夷旅游回来。此时他的表情和大汉也是异曲同工之妙,张口结舌道:“它它它掉下去了……”
“听到没有,订书钉掉地上了——你自己看!”
林羽没有低头,似笑非笑地问:“在哪儿?”
大汉不耐烦地低头好一顿找,又粗声粗气问小伙伴:“掉哪儿了,怎么没有?”
“它它它掉下去以后,一下子冲出门去了。”
“冲……咳,妹子你听到啦,被风吹走了。”
“先生。”林羽看着他耸耸肩,“如果每个客人都信口开河说吃到订书钉,我们是不是全得免单?小本经营赔不起,见谅。”
见她转身要走,大汉不甘心,一把抓住林羽百褶裙的后摆:“都说了吹走了,干嘛不信!”
林羽往边上一让,飞快打开了他的手,脸色终于也有些沉下来:“先生,你看看我们店的门,怎么被吹走?刚才也没客人进来,难道订书钉是正好卡着门缝滑出去的?”
大汉转头,那玻璃门关得紧紧的,只余下地板上一线缝隙,确实怎么都说不过去。
周围食客已经开始议论纷纷,脸上也多有鄙夷之色。大汉一张阔脸又红又黑,终于挂不住重哼一声坐了下来。
……
转眼时钟敲过十点,零星几个客人终于离开。店铺的玻璃门发出吱呀声响,一个身着T恤牛仔裤的女孩走了出来。
今夜星星稀落,衬得当空一轮圆月又大又亮。一阵风打着卷儿从她身边吹过,纵然在暖意颇盛的春末夏初,也令人感到些许寒凉。
林羽又披上一件开衫,紧了紧领口往车站走去。
连作案工具都懒得换一下的无赖,哼。
快餐里吃到订书钉,不觉得可笑吗?
以后来一次本姑娘打一次,看你还敢在江湖上坑蒙拐骗。
林羽一边想一边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自从前阵子被卫修竹“魂灵离体”过一次后,她似乎能够更明显捕捉到体内的“气”了,因此最近修炼凝气可谓是进步飞快。
如果用道家气功来比喻,就是经历了“百日筑基”的阶段。
卫修竹说她基本上已经能让人工心脏不再失控,接下来就是逐步将能量归为己用。
林羽叹了口气,至少目前,她不必再担心裸奔的情况会出现了。
一路埋头疾行,走过巷尾时林羽无意识扫了眼门庭寥落的“闲散面馆”。
这家馆子没有丁点生意人的上进心,连个招牌灯都时明时暗,看着倒像是人肉馒头店。
路灯从外投射进去,照亮一个笔挺的侧影。
那人坐在靠近门的小桌子上,正抱臂朝外看。
林羽很明显感觉到,他是在看自己。
……
快步走进门,林羽笑着与卫修竹打招呼:“太巧了,你怎么在这儿?”
闲散面馆一如既往的昏暗、油腻。老板走路姿势仿佛在梦游。
卫修竹朝她点点头,眼里含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打工结束了?”
“你知道我在附近打工?”林羽坐到他对面,神情有些惊讶,“大柱,你该不会是怕我不明不白死了,每天都来跟踪我吧?”
他摇摇头,眼睛看向隐在背景里的老板:“我是来找大师兄的。”
“大师兄?!”
林羽霍地站起身,跑到老板面前细细打量起来——油腻的头发搭配黑眼圈,他那涣散的眼神仿佛有股魔力,看久了令人昏昏欲睡。
怎么瞧都没有半点气功大师的风范。
知道她想歪了,卫修竹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我们师从一个中餐师傅。我排行老三,跟大师兄之间还有个二师兄。”
“诶,中餐师傅?大柱,你专门学过料理?”
“嗯。”卫修竹拍拍椅面,“先坐下吃点东西。”
林羽依言坐在他身侧,屁股刚沾上椅子,卫修竹就从旁推过来一碗面。
热气腾腾、鲜香四溢,正是满满当当一碗黄鱼面。
雪白的鱼肉卧在细面上,快要与浓白汤头融为一体。碗边细细洒了一圈香菜,白绿相间,端的是让人胃口大开。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黄鱼面?”
卫修竹转头看她,氤氲的雾气朦胧了他没什么表情的五官,看着几乎有种违和的温柔。
“你从小就这样,还喜欢在所有食物上撒香菜——你忘了?”
林羽一怔,低头看看黄鱼面,然后挟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她还真不记得了,唔……不过真好吃。
她对卫修竹笑,含含糊糊地说:“谢谢,现在我对过去的自己又了解多一些了。”
不知是否林羽的错觉,卫修竹眉眼弯了弯。随后他去厨房给她端来了一碟烫青菜和一碟荷包蛋。
林羽忙着打工连晚饭都没吃,此时食欲大开,正吃得不亦乐乎,就听卫修竹在旁道:“其实你还喜欢吃东西的时候喝水,但这样对胃不好,我就替你省了。”
“咳咳……”
居然连这种坏习惯都知道,她在大柱面前还真没什么隐私可言。
卫修竹替她拍背,待林羽不再咳嗽才说:“林羽,你不必担心父母的事。我正在设法调查,有了结果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其实范范然那边也在查,只不过医学院对消息把控很严,他一个非法人很难接触到核心的部分,你不能对他太苛刻。”
林羽垂下头:“嗯,知道了,谢谢你。”
卫修竹不语,轻轻收回了手。
“我对他……是不是太凶了?”
她与范范然至今还没能和好——目前与其说是断交,倒不如说是维持一种“虚假的和平”。两个人虽然也能正常说话,但却仅限于此。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一层什么,范范然发过道歉短信后发现林羽依旧对他别别扭扭,也就随她去了。
“我想,你是太在意他了。”
林羽愕然转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充满惊讶。
她还来不及掩饰情绪,因此那惊讶之中,又隐隐含着一份羞赧。
卫修竹与她对视,林羽只觉得他目光深沉,直直望进她内心最隐秘的地方。在她就快喘不上气来时,他终于移开了视线。
“什……什么在意,我……”林羽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地辩解。
她想要说服卫修竹,可惜连自己都欺骗不了。
女孩的声音渐轻,最后归于沉默。
卫修竹一直没搭腔,闲散面馆里一时安静下来。
林羽看着面前的美食,刚才的食欲已然不翼而飞,她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尴尬气氛正蔓延开来——虽然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觉得。
林羽终于开口打破僵局:“话说,你们怎么拆迁以后又搬回来了,很喜欢那片儿?”
“绿叶小区附近是魂灵频繁出没的地方,算是卫家重点关注的地段,所以即使拆迁了,还是要搬回去。”
“……”
居然是传说中的凶地吗?
“你要不要搬过来住?”
“……这么可怕的地段,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