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将男人与他的剑分离?若无对方,彼此皆一文不值。——爱沙尼亚史诗《卡列维波埃柯》
威斯敏斯特厅的授勋结束后,爱德华舰长发现自己在首都中央迷了路,好在兜里刚发下来的不菲赏金让他无论去哪里都颇有底气,于是这位新晋皇家塞恩拿着大舰队(Scyphere)的委任状四处瞎撞,直到靠近埃瑟雷德渡口,才被累得像是追踪野狼的猎人一般的埃尔夫温神父找到。
“大人如果在海上也分不清方向,恐怕海军部得重新考虑对您的任命了。”
“如果是海上,我的朋友,我在舷窗里也能嗅出风向,可是这里到处都是马粪和咸鱼腥味,我感觉自己像是个闹市中央的醉汉。”
“我们去喝一杯吧,或许酒店里有哪位美人能让大人清醒一下。”
“你听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们分到了一艘200人的战船。”埃尔夫温平淡的回答掩饰不住其中的兴奋。
“那就是整整一千海德的配置——看来我们得抓紧去挑人了。”
皇家海军对此次行动的要求极高,而新交付的旗舰尚未形成战斗力,所以像爱德华舰长这样级别的指挥官就因为航海经验和去年海战中的突出表现受到了超拔。
刻着埃德加国王头像的银便士很快被两人换成了烈酒和冷牛肉,爱德华舰长一边吃喝一边听神父替自己计算各种开支,军械官需要详细的账目汇报才会发下领取物资的令书,至于去年的航海日志和军事信件中的许多细节,他们也得统一口径,尤其是埃尔夫温本人的编制归属,至今尚未解决。
“我们大概会被派到西兰岛,首先将那个丹麦王子安到罗斯基尔德的王座上去。”吃饱喝足后,两人逐渐开始闲聊。
“丹麦人没有船了吗?”
“你上次也看见丹麦舰队的模样了,那些‘灰木民’(Ascomanni,日耳曼人对诺斯人的称呼)的战船恐怕都毁在多佛了,这次充其量是些诺尔。”
“天主保佑,但愿这次能让我们遇上那个佛兰德海盗,上次他们的船只有两链远,居然让那家伙逃脱了。”神父对海盗在自己额头留下的印记依旧耿耿于怀。
“战斗永远都会有的。”爱德华又给神父倒了一杯黑刺李汁,“至于佛兰德人,只要给我足够的火药,我们迟早能把那些海盗的头颅当成马灯,挂在我的船舷上。”
这个年代,英格兰尚没有在桅杆上进行绞刑的习惯,不过再过几十年,不光是海盗,就连国王的大臣也可能变成一具桅杆吊索上晃荡的尸体。
“说起这个,我得先去一趟牛津。”埃尔夫温忽然转变了话头。
“怎么?”
“听说有个人到了国王的学院,我打算去请教一些事,以后或许有用。”
埃尔夫温这几个月并没有闲着,海上服役的经验使他收集了不少有用的数据,但他缺乏射击学的必要知识,在目前的海军中,炮术尚停留在经验阶段,在炮手的操作日益熟练的情况下,实质性提升需要的是一部真正的炮术手册和配套仪器。
晚上,从军营离开的安格斯打算找吉利克谈谈梅芙的事,没想到刚到卡诺莎山脚,便迎面遇上了老朋友。
“跟我去见夫人吧。”达戈贝特不由分说地抓住安格斯的剑手,几乎让后者本能地发起反击。
女边伯的召见一般不会这么早,毕竟,安格斯只是一个“消遣”。
何况这种召见显然不会找达戈贝特来传话。
一头雾水地到达大厅后,安格斯发现多了一群新人,胡子修得极短,穿着和达戈贝特身上相似的三角形圣衣。
“圣座去世了。”达戈贝特小声提醒了他一句。
安格斯跟着修士靠近壁炉的炭火,从侍者手上接过一块方巾,洗净双手后才划了一个十字。
为什么要让我参加这场会议?
很显然,女边伯同样对在这里见到安格斯有些惊讶,但她知道此时不是询问的时候。
“战争已经进入新阶段。”一个戴着助祭枢机披肩的使节向女边伯转达了奥斯提亚主教的原话,“我们的仇敌正在夸耀胜利,我们坐在黑暗里,唯有天主之光的慰藉。”
“我能为枢机团做些什么呢?”玛蒂尔达无奈地问道,忽然,她发现安格斯正一边抿酒,一边观察着她头巾上的孔雀翎毛。
“我们将进军罗马。”使节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在场的托斯卡纳贵人们一时鸦雀无声,这个计划明显是发了疯,到底是谁的提议?
“奥斯提亚主教大人认为,我们的选举在罗马进行,才能彻底粉碎伪帝的谎言。”
“可是罗马的城墙虽然残破,条顿人的投石机和弩炮却不少,我们不可能让军队为了一座废墟去送死。”一个封臣忍不住答道。
“这不是送死,他们是在为了主的事业牺牲!”
整个宫廷再度恢复了安静。
“难道这里就没有一把真正的基督之剑吗?”
“有一个人可以。”达戈贝特大声打断了使节,将整座大厅的所有视线汇聚到自己身上。
玛蒂尔达则顺着达戈贝特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去,终于颤抖起来。
安格斯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但他没想到这个老朋友居然在看自己。
“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上一次为我们带来胜利的人是谁——如果是安格斯大人,我相信枢机团可以放心向罗马前进了。”达戈贝特直视着安格斯本人,面不改色地说道。
这时,众目睽睽之下,女边伯一甩衣袖,径直离开了。
安格斯愣了一会儿,眼光变得如同利剑,狠狠刺了达戈贝特一下,随即追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