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昨天晚上,邵东和王博聊了很久很久,聊着聊着,两个人都在邵东的办公室里睡着了。
在他们睡着的时候,另一边,武威和朱婷婷也是没闲着。
“武科长,你说邵局是不是脑子有坑?”朱婷婷初来乍到,说话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完全不顾及任何东西。
当然,她一句话把武威给逗乐了。
自从认识邵东以来,说邵东怎么样的都有,但唯独没有说邵东脑子有坑的。
是以,笑了笑,问道:“怎么这么说?”
“你看啊,我来这就一天不到的功夫,之前也没得罪过他,甚至见都只见过一次,我怎么感觉就像是欠了他三五百万的样子,一天天的摆着张脸,给谁看呢?”
不能说朱婷婷小家子气,记仇,不过是她来这里才一天不到的功夫,但是邵东对她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这让她自诩一个美女,还是感觉有些不舒服。
虽然武威时不时的会跟邵东发生一些争执,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委实不错。
现在朱婷婷这般说,武威也只好笑笑,解释道:“邵东这人,就这样,他不会针对谁,他只会针对某一件事儿,所以你完全没必要多想。”
其实,武威是知道邵东为什么对朱婷婷这样的态度的。
毕竟两人相处这么久了,邵东的一些习惯,性情,武威还是很了解的。
当然,这种话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毕竟朱婷婷未必能理解这些。
“算了。”朱婷婷说道:“武科长,你之前说的那种实验,真的能把一个人吓死么?”
她很好奇这个。
在早上她第一次到达案发现场的时候,就很奇怪,因为徐平的确是感受到了恐惧,在他的眼中能感受到那种无穷无尽的恐惧。
但朱婷婷不明白的是,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恐惧,甚至因此丢失了性命。
当初,朱婷婷就在案发现场仔细的观察过,但并没有任何东西值得让她感觉到胆怯的,当时,她就觉得这个案子有些意思,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徐平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而且,武威说的那种实验,她完全就没听说过,也不知道真假。
对于朱婷婷的问题,武威说道:“这个实验的确是真实存在的,只是知道的人不多而已。
而且,他的实验根据其实是有的。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将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而且能听到自己身体内的血液一滴一滴的落下来的声音,其实从潜意识来说,他自己就断定了自己已经死了,这完全没得话说。
而一个人恐惧了之后,会导致他的血液循环加速,从而造成心脏出血。
我之前给徐平做了解刨,发现他的死因的确是因为心脏出血而死,也证明了这种实验的真实性。
就这点儿来说,凶手的确是个高手,至少为了杀人,他是研究了很久的,而且看过很多书。
我不知道邵东他们那边是怎么分析的,在我看来,凶手应该是那种文质彬彬的儒将,脑瓜子聪明,见识广博。绝不是那种只会舞刀弄剑的家伙。”
武威虽然只是一个法医,但是跟邵东,王博他们那么久了,对案情的分析也是很拿手的。
就比如,他刚才的人物画像,就很成功,就算邵东在这里,也找不出任何的茬来。
的确,凶手应该是一个文质彬彬,颇为儒雅的人。
当然,这会儿收益最大的,一定是朱婷婷。
朱婷婷自从学校毕业后,就去了分局工作,在分局,就她一个法医,而且她还是一个新人,跟本就没有经验,又没有人带她,整个过程就更加艰辛了。
所以,这次的机会对于朱婷婷来说,尤为重要,先不说武威在这方面是否权威,单单武威的专业知识和丰富的经验就不知道比朱婷婷扎实了多少。
所以,在这一天的功夫里,朱婷婷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的,至少在某些方面,还是证明了单打独斗永远没有团结在一起更能有效的发挥作用。
当然,这一条仅对朱婷婷这种新人有用,像武威这种在法医界沉浸了好多年的老人,对这一条就不怎么适用了。
??
一夜安宁,无风无雨。
如果每一个夜晚都如今天这般平静,邵东一伙人应该是最开心的,当然,这世上从来就不存在如此的安宁。
有过平静自然也有相对的风暴所牵附。
这就是人生,这就是无奈。
天明,邵东和王博几乎是同时醒来的,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过是六点多的样子。
看了时间后,邵东看了看王博,说道:“这样,你先去把张大傻的事情搞清楚,张大傻的事情确实是现在的重中之重。”
昨天晚上,他们两个聊了很久,邵东也觉得这个张大傻身上疑点重重。
而且,如果说现在有那么一种可能的话,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张大傻了。
“好的,我这就去。”王博这会儿其实也对张大傻有很大的兴趣,因为自从昨晚这么聊了之后,他就一直在琢磨这个张大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会儿,邵东这么一安排,王博就急急忙忙的赶去了,现如今,调查清楚张大傻的事情,才是所有事情里最为急切的。
王博离开后,邵东又坐在了沙发上,他甚至都没想过去洗漱,直接就坐在了沙发上,装作思想者。
当然,他的确是在思考很多问题,比如张大傻,比如徐凤,比如徐老汉。
这个功夫,他把整个案件理了一下。
三十多年前,徐凤过世。
徐凤的婆家张家,想为她争取敲响丧钟,以示徐凤对西河村做出的贡献,表示感谢。
但是全村大多数人反对。
这事儿无疾而终。
没过两年,徐凤的大儿子因病过世,同时,徐凤的两个孙子失踪,至今了无音讯。
同年,徐凤的小儿子心灰意冷,搬离西河村,同时,外出寻找两个失踪的侄子。
次年,徐凤的小儿子去了莽山烙铁头蛇的发源地,回到H县后,谣传两个侄子被人贩子拐到了沿海。
等下,这里有个问题,既然他知道两个侄子被拐到了沿海,为什么在这之后,反而没有去寻找他这两个侄子了呢?
这一点儿说不过去。
没有消息的时候,他都还会去寻找一下他的两个侄子,怎么这有了消息后,他反而什么都不做了呢?
这从常理来说,完全说不过去,但就是发生了。
想到这里,邵东拿出了一个本子,记了下来。
跟着继续梳理。
在徐凤的小儿子散布了徐凤两个孙子被拐卖到沿海之后,没过两年,徐老汉的父亲在西河村被毒蛇咬死。
这里必须划重点,其一,西河村因为气候问题,从没有出现过任何蛇类。
其二,咬死徐老汉的毒蛇,经过一个蛇博士的鉴定,应该就是莽山烙铁头。
在徐老汉的父亲过世之后,没过两年,徐老汉的母亲又因为木桥断裂坠河淹死了。
同年,徐老汉性格大变,开始变得老实,本分,不再像以前一样。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徐老汉娶妻生子,但就是在徐老汉老婆生下徐平的当天。
徐老汉的老婆难产而死。
这里也要划重点,徐凤的儿媳就是在生下她小儿子的时候,同样难产而死。
同时,徐老汉没多久,就把徐平抱给了同村的张老汉一家。
自此,徐老汉的生活开始平稳下来。
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间,徐老汉身边再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一直到今年,徐平年初受伤,伤愈照顾徐老汉的第二天,死在了马路上,死因,心脏出血而死。
邵东将整个案子的前因后果全部梳理了一遍。
划重点的地方有三处。
其一,徐凤的小儿子为何在撒布了两个侄子被拐卖到沿海后,毫无动静。
其二,徐老汉父亲的死和徐凤小儿子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莽山烙铁头。
其三,徐老汉母亲的死,跟徐凤儿媳的死,死因一样。
第一条暂且忽略,但是第二三条就值得商榷了。
的确,太巧合了,如果不把徐凤的后人列为嫌疑人的话,这两条其实并没什么用,但是当把徐凤的后人当做了嫌疑人的时候,这两条就值得怀疑了。
想到这里,邵东二话没说,站起来就出了门。
王博调查张大傻的事情去了,其他人嘛,邵东也知道他们忙活了一整天,是真的累了。
所以邵东也不想去打扰他们,这会儿,也就一个人扛着,准备自己去核实一些线索。
首先,邵东去了徐凤小儿子搬迁的地方,同为H县,只不过不在一个方向而已。
徐凤小儿子当年搬迁的村子跟西河村刚好是一个西一个东,名叫团结村。
而团结村属于城东派出所管辖,所以邵东第一站来到的就是城东派出所。
“我是县公安局邵东,要找你们所长。”
驱车来到东城派出所,邵东进派出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别看H县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发生着种种的大案要案,但是对于东城派出所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毕竟东城派出所对于H县来说,只是偏居一隅的一个小地方而已。
而且,不管H县发生什么都好,基本上无法影响到他们东城派出所。
所以,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无论H县发生了多大的案子,对于东城派出所而言,都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今天,县局来人了,倒是让东城派出所的同事愣了一下。
最重要的是,来的这个人还是邵东。
就算这段时间H县发生的各种案子都跟他们无关,但是邵东这个名字他们还是听过的。
毕竟,这段时间,H县公安口要说那个名字最响亮,无疑就是邵东了。
当下,东城派出所的同事迟疑了一下,就站起来说道:“好的,我马上去喊。”
开玩笑,县局副局长突然造访派出所,不管是工作安排,还是突击检查,那都不是小事儿。
东城派出所所长兼指导员是一个年岁在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
秃顶,啤酒肚,单单看其外表的话,很难跟一个公安干警联系在一起。
被手底下的人叫出来后,他也是一脸懵逼,心说这东城没发生过什么大案要案啊,怎么连县局主管刑侦的邵东邵局长都来了?
当然,这些不过是心里的一些小心思,一出来,在派出所的大厅里,他率先是敬了个礼,说道:“邵局长,东城派出所所长兼指导员,刘进向您报道。”
不得不说,我们这位刘大所长颇有几分喜剧演员的滑稽性格,邵东被他这一出弄得一愣一愣的,愣是不知道怎么接话。
当然,刘进也是见过风风雨雨,大场面的人,见邵东这般反应,当即就发现他是不吃这一套的,连忙上前一步,伸出肥硕的双手握住邵东的右手,说道:“邵局长,不知道今天您来我们这城东派出所,有何指示?”
虽然邵东年岁还不及刘进,但是刘进怎么说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江湖了,这点儿小心思还是有的。
不过,不管他是如何的小心思,但是邵东却是被他搞懵逼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茬。
愣了半天,才说道:“行了,我来就是找一些资料的。”
讲实话,邵东完全没有混迹官场的觉悟,赶刘进这些人,差远了,他这种性格,也就适合在第一线上喊冲喊打的有点儿用。
跟这些官场老油条一比,那完全没可比性啊。
当然,邵东这话一说,刘进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来搞什么突击检查的,他都不是很担心,对于他来说,查阅个什么资料,都是小事儿。
所以,当下刘进就问道:“邵局,不知道你要查阅什么资料?”
邵东说道:“帮我查一个叫张波的人,已经过世十多年了。”
张波,就是徐凤的小儿子,之前邵东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就这儿还是刚刚在来的路上,跟分局刘军那里打听的。
死了十多年,也就意味着销户了,刘进不知道邵东为什么要查这么一个已经销户,且死了十多年的人,不过既然是领导的吩咐,当下也就没有迟疑,说道:“好的,我这就安排户籍科的同事帮您查一下。”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查户口这种事儿,刑警也没户籍科的同事儿干得顺畅。
户籍科的同事不过是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刘进带着邵东去的时候,他正好之前就看到了大厅里的事儿,虽然没说话,但是对两人的交谈倒也听得清清楚楚的。
两人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户籍档案里面噼里啪啦的开始找了。
“邵局长,刘所长,我们辖区叫张波的人一共有五位,但是在十年前就已经过世的,只有从西河村迁户过来的一位老人,落户在了团结村。
从户籍资料来看,这位老人一生未娶,没有老婆孩子,父母早丧。”
听这个户籍科的同事一说,邵东就知道他要找的人没错了,就是他了。
“他具体的死亡日期有没有,还有他的死因是什么?”
邵东直接问到。
户籍科的同事再次查阅了一番,说道:“死因是病死,这上面没有做详细记载,我们也无所知道,具体的死亡时间,是二零零九年九月十九日。”
病死?
如果计算不错的话,这个张波死的时候,年岁也就五十岁左右,按照现在的说法来说,还是中年人。
虽然没有具体的死因,但是邵东也并不是很在意,他要找的本就不是这些,点了点头,邵东问道:“刘所长,十年前团结村是谁负责的?”
每个村子,都有一个片警专门负责,就比如专门负责西河村的老赵一样。
不过,刘进虽然是这城东派出所的所长,但是对这些却是一无所知,毕竟十多年了,而且,那个时候他还没来这城东派出所,当下尴尬的说道:“邵局,您先等一下,我先去了解一下。”
对此,邵东并不介意,而是在户籍科的户籍资料上继续看着张波的一些资料。
说起来,张波的资料真是够简单的,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完完全全概括了他的一生。
很快,刘进就回来了,回来的同时,还带着一个所里的老片警了,看年纪,跟老赵都相差无几了,估摸着也是五十多的人了。
一过来,刘进就说道:“邵局,这是我们局里的老朱,刚刚问了一下,团结村一直是他负责的辖区,几十年了,对那里是相当的了解。”
“你好,邵局,我是朱长贵。”老朱也是很客气的跟邵东握了握手。
在一个地方干上几十年,就算再没有本事儿,但那经验可不是盖的。
邵东点了点头,握了握手,说道:“那就麻烦您陪我走一趟这团结村,我有些情况想去了解一下。”
“应该的,老百姓都有义务配合公安机关破案,更别说我们这些警察了。”老朱不论是看上去,还是从说话等方面来看,都要比刘进显得靠谱得多。
当下,邵东就说道:“刘所长,老朱跟我去趟团结村,没问题吧?”
虽然邵东是县局的局长,但毕竟刘进才是朱长贵的直属领导,所以这句话,无论如何都要说的。
当然,这也就是一句客套话而已,说好听点儿,就叫规矩。
“没问题,没问题。”刘进肯定不会驳邵东这个面子,就算这会儿老朱再忙,他也不会说什么。
再说了,老朱本来就是负责那一片儿的片警,去自己的辖区巡视一下,也是正常的工作。
刘进点头后,邵东也就没墨迹,当下就拉着朱长贵,开着车朝着团结村去了。
因为邵东对这一片不熟悉,还是让朱长贵来开的车。
在车上,邵东问道:“老朱,那个张波你还有印象么?”
“张波?”朱长贵想了一会儿,问道:“哪个张波?”
因为之前刘进找他的时候,并没有跟他详细说些什么,就把他叫过来了。
到现在,他都完全不知道邵东找他究竟要干嘛,所以,当邵东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蒙圈的。
见状,邵东也就只好跟他好好的一通解释,然后说道:“就是团结村的,十来年前死了的那个张波,是从西河村迁户过来的。”
经过邵东一番解释,朱长贵终于想了起来,说道:“你是说他啊,知道,那个人脑子轴得很,别看他平日里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但是真要犯起轴来,谁都拦不住。”
对于张波这个人,朱长贵还是有很深的印象的,只不过张波死了这么多年了,他一时没想起来而已。
但真要是一提醒,他还是很快就能想起来的。
“你对这个人了解么?”邵东适时的问了一句。
朱长贵也没多想,直接说道:“真要说了解,那也不至于,整个团结村一千好几口子人,要是说都了解,那得多违心。不过在他生前,倒是没少接触。”
朱长贵说话还是比较实在的,没有任何的偏颇,也不夸大其词,基本上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对此,邵东还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那你觉得张波这个人怎么样?”
朱长贵完全不知道邵东为什么要这么问,张波都死了十多年了,难不成他的死还不正常不成?
不过,朱长贵有一个优点,就是不了解的东西,绝对不会轻易开口,不该打听的事情,也不会随便就去问。既然邵东这么问了,做为下级的他,也只是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张波这个人吧,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太大的问题,虽说脑子轴,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轴,而且平日里跟街坊四邻的处的也还不错,谁家要是找他帮个什么忙,他也都会乐意的去帮。
就是吧,他这个人不怎么爱说话,一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整个人闷沉沉的。而且,别人不主动找他,他也不会主动找别人。
你看我们这团结村,大家都是以种地为主,农忙的时候忙不过来,都会找街坊四邻的帮忙,
他倒好,谁找他帮忙,他都去,而且干活实实在在的,从不偷奸耍滑。
但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他家里的活再怎么忙,也从不找别人来帮忙,这就让人无法理解了。
搞得当时村里好几户爱占小便宜的人家,都把他当做了免费的劳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