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坐闲聊，不觉就到了九点半。

    莫凡眼望窗外，心中生出一丝担忧。

    按说跟客户吃个饭，这会早就该结束了，但陆筱蓉却一直没有跟他联系。之前有一段时间雨下得非常大，夜间碰到这样的天气，开车会非常不安全。或许他们为了避雨，会多坐一会，聊聊天什么的。但到了这个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吧？

    梁文博看出了莫凡的担心，说：“与其在这胡思乱想，何不打个电话去问问呢？”

    莫凡摇头说：“她到底是在做工作上的事，贸然打搅总是不好。”

    梁文博诧异道：“我觉得你不是那种心里存着各种条条框框的人啊。打个电话表达一下关心而已，这有什么好纠结的。难道跟客户吃个饭还不让接电话了？”

    莫凡说：“关心是一方面，同时我还想让她感觉到尊重和信任。”

    梁文博有些不屑地说：“可你明明还是担心嘛。再说尊重啊信任啊什么的，这跟打个电话问问挨得上吗？”

    莫凡瞥了梁文博一眼，说：“你这个职场菜鸟懂什么？”

    梁文博哼了一声，说：“职场上的事我是不太懂，但至少男人和女人的事我还是懂一些的。你现在明显是把简单的事给弄复杂了。”

    莫凡说：“有什么复杂的？你跟林若熙学画画那会，难道不想要得到她的认可吗？”

    梁文博恍然道：“哦，弄了半天，你是想让陆筱蓉独立去解决问题，然后得到你的认可？”

    莫凡说：“意思差不多。但并不是得到我的认可，而是得到她自己认可。”

    梁文博咂了咂嘴，说：“女人干嘛对自己要求那么高呢，不觉得累啊？还是说跟你在一起，让她感觉很有压力？”

    莫凡说：“人家是有追求的职业女性，你以为跟你一样啊？”心中却想，陆筱蓉的一些压力，其实还就是他给的。

    梁文博说：“拜托！我现在怎么着也算是一只有追求的职场菜鸟吧？”

    莫凡毫不客气地讥讽道：“鉴于你刚才那些白痴言论，我觉得你现在连菜鸟都算不上。”

    梁文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你还真是男女区别对待啊！我的工作才刚开头，你不鼓励也就算了，还一个劲地打击我。陆筱蓉怎么也算是职场老手了吧，你又顾忌这个又担心那个的。做人要有点原则啊！”

    莫凡说：“你这家伙一贯自我感觉良好，不打击你两下你不得飞上天去，到时候在公司人见人厌，你还能混下去吗？再说陆筱蓉是我的女人，区别对待不正常吗？”

    梁文博失笑道：“你的女人？我觉得你很有点大言不惭啊！”

    莫凡一听就知道这小子转的是什么龌龊心思，鄙夷道：“你以为上过床就叫你的女人啊？你上过的倒是不少，有哪一个是你的女人？”

    梁文博顿时语塞，说：“这个……好吧，陆筱蓉是你的女人。唉，我咋就没个自己的女人呢！”

    莫凡说：“话说回来，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女人啊？”

    梁文博想了想，说：“我喜欢那种温顺点的，小鸟依人型的。”

    莫凡点了下头，说：“这个倒是能理解。小时候被强悍的女人欺负惨了，所以想找回点男人的自尊。”

    梁文博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却觉得莫凡的话似乎有点道理。强悍型的女人，他是真的受不了，找个那种女人给自己罪受，这不是白痴才做的事么。

    这时莫凡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他见是陆筱蓉发来的，心中松了口气，便回复了一条。

    梁文博见了莫凡的样子，心中有些好笑。聪明人就爱胡思乱想，折磨自己不说，还死要面子活受罪。

    还是想法简单的人活着不累啊！

    同时他也有点奇怪。通过平常的聊天，他觉得莫凡对女人应该是很有经验的，就算达不到他这种程度，差得也不会太多。怎么觉得莫凡跟陆筱蓉这一次，弄得跟初恋一样。还是说男人碰到真正喜欢的人，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莫凡回复完短信就开始健身，梁文博也跟着他一块锻炼。

    要是换了以前，梁文博宁可无聊地坐着也不会干这种事，现在他却觉得晚上运动运动，能睡得更踏实些。当然，也有发泄过剩精力的意图。

    做了几组俯卧撑后，莫凡看了下时间，觉得陆筱蓉就算开得再慢，这会也应该到家了，便打过电话去。

    一听到陆筱蓉的声音，莫凡觉得她的情绪有些不对，而且鼻音有些重，不是感冒了就是刚刚哭过，心中不由又担心起来，便说要过去看她。

    隔着电话，陆筱蓉对莫凡焦急的情绪感受不是很明显，但梁文博在旁边看着可就真切多了。

    待莫凡挂了电话，梁文博说：“我送你过去吧？”

    莫凡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说：“你很喜欢当灯泡啊？”

    梁文博笑了笑，把车钥匙扔给莫凡，说：“下雨天小心点开车，别太着急了。”

    “学会在负面情绪下控制自己的行为，就算是你在职场上混出点门道了。”莫凡扔下一句话出去了。

    梁文博冲着关起来的门撇了撇嘴，说：“你丫就装吧，明明急得要死，非要做出一副没事的样子，累不累啊！”

    莫凡确实有点着急，因而车速比较快，但仍然很稳当。

    此时已经过了10点半，路上的车已经少了下来，路况颇为通畅。加上车的性能优越，他才敢这么开。

    路上难免遇到些不太平整的地方，积了不少雨水，车轮碾过时溅起一片水花，扬到路边骑车或是步行的人身上，不免引来一些咒骂。或许次日就能在网络或报纸之类的媒介上，看到诸如“富二代雨夜飙车无视路人”之类的新闻，召来一片没公德心没素质之类的拷问也是大有可能的。

    幸好莫凡从没把自己当成纯粹的好人，所以就没那么多顾忌，不用活得太累。人家喜欢骂就骂吧，反正他也听不到，听到了也不会当回事。

    不到二十分钟，莫凡就开进了陆筱蓉家的小区。上楼按响门铃，看到陆筱蓉把门打开，他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进去之后，见陆筱蓉的头发一缕一缕的粘在一起，莫凡说：“好端端地，你怎么会淋雨呢？”

    从楼下停车的地方到楼道，几秒钟就能走到，断不至于淋成这样。

    陆筱蓉说：“我……”她知道编个瞎话十有八九骗不了莫凡，而且也不想骗他，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张嘴说了一个字便卡住了。

    莫凡见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着实有些心疼，伸臂将她拥入怀中。

    陆筱蓉抱住莫凡的腰，脸贴在他胸口，之前本以为已经平复下来的酸涩、委屈、苦楚、愤怒等等情绪，一下子全都涌上心头，并且好似经过了一番发酵，变得愈发强烈起来。靠在这能让她感到踏实的胸膛上，终于可以让泪水尽情肆虐，任意宣泄心中的情绪。

    莫凡没有劝解，也没有去问究竟，只是将陆筱蓉抱得更紧了些。

    哭了好一会，陆筱蓉感到心里轻松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觉得堵了，慢慢止了哭泣。抬头见莫凡衣服胸襟上被自己的泪水鼻涕弄得一团遭，颇为不好意思，说：“又把你衣服弄成这样了。”

    莫凡说：“若没有当时，又哪里有现在。你快去洗个澡吧，别着凉了。”

    陆筱蓉点了点头，进了卫生间。心想，我们的感情萌芽，是从那一次开始的吗？

    她原先就准备洗澡了，东西都已经预备妥当。沐浴之后，又把头发吹干，细细梳理了一下额前的刘海，觉得看不出破绽了，这才松了口气，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你晚上，不走了吧？”她轻声问道。

    “你要赶我走吗？”莫凡轻笑着说道。

    “当然不是！”陆筱蓉连忙说，“我想要你陪我。”

    莫凡说：“我不就是来陪你的么？”

    陆筱蓉展颜一笑，说：“那你先去洗澡吧。”

    莫凡本想在她洗完后哄哄她，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她这么说，心想，冲个澡也好，过来之前在家里锻炼就出了不少汗，确实有些不舒服。

    只是他还有点发愁，来得太过匆忙，什么换洗衣服都没带，总不能洗完了澡光着吧？

    就见陆筱蓉从卧室转出来，把手中的几件衣服递给了他。

    莫凡见是一条内裤，一件T恤，以及一条短裤，都是柔软的绵料，居家时穿完全可以当睡衣穿。这些男式衣物，自然是为他预备的，不由问道：“什么时候买的？”

    陆筱蓉面孔微红，说：“不告诉你。”

    既然不说，莫凡也不会追问。其实他想也能想得来，最近两人不在一起并且商场开门的时间，也就那么两次。

    洗完澡出来之后，莫凡见客厅里没人，便到卧室门口看了一眼。

    里面的灯黑着，陆筱蓉坐在靠窗一侧的床边，脸冲着外面。在窗外微弱光线的映衬下，只能看到她背影的轮廓，显得非常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