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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良心与善恶
    深夜时分,董家小姐已经歇下了。

    丫鬟放下床帐后,仔细小心地将嫁衣挂在衣架上,这才团身窝在了房内的罗汉塌上休憩。

    一片静谧,是夜的宁静,而此时窗户微微抬起一个缝,短短的一小节线香被丢进了屋内后,窗户又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一刻钟后,房门被推开了。

    花柔他们四人身着夜行衣鱼贯而入后,唐虎直奔床帐内,将迷昏了的董家小姐打横抱起快步奔出,唐欣也把屋内的丫鬟扛走了。

    玉儿立刻将门掩上,转身去屋里的笼箱里翻出一身小姐穿的常服递给花柔:“赶紧换上!”

    花柔接过了衣裳,不放心地问道:“她们不会死吧?”

    “他们会妥善处理的,你就不要操心了!”玉儿将线香处理后,也开始换下夜行衣,不过她听不到身后的动静,一偏头看到花柔仍然抱着衣服杵在原地,无奈地走到花柔的面前:“你还磨叽什么呢?我们在做事啊!”

    “我知道,可杀人这种事总要问个原因吧?姥姥说杀,我们就不闻不问地去杀人,万一杀的是好人呢?”

    玉儿叹了一口气:“花柔,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生在乱世,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我们真的分得清吗?”

    花柔执拗道:“当然分得清!”

    “那你告诉我,唐箫是好人还是坏人?”

    花柔一愣:“当然是好人啊!”

    “如果他是好人,那为何他不顾你的反对,就私自替你做了选择,你不愿当门主,他却逼你继承传承,害得你如今如枷在身、痛苦不已?”

    “我……”花柔登时语塞。

    “姥姥不顾你的意愿就逼你杀人,唐箫也不顾你的意愿逼你做门主,那他们是不是都是坏人?”

    玉儿的问题,问得花柔张着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看,这些问题你都回答不了,所谓好坏你真能分得清吗?”

    花柔低下了头,她觉得自己的认知在被颠覆。

    “花柔,你像天上的白云,干净美好,不知道世间有种种丑恶,也不知道生而为人的苦楚无奈;而我们,生在乱世如同尘泥,没有几个是真的干净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花柔听出玉儿话中的自卑和误解,赶忙解释:“我只是觉得我们做事得……得摸着良心!”

    玉儿哂笑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本来只是个棋子而已,在姥姥手里说牺牲就牺牲了,是唐箫摸着良心放弃了机会,成全了你!”

    花柔愣住:“你的意思是……他是有意让我的?”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变成这个结果,但姥姥培养的继承人是不会这么不堪一击,轻易让你有机会去继承传承的。”

    “我……”花柔不由地紧张起来,她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你已然成了门主继承者,而他永远地失去了这个资格!这就是他摸着良心作出的选择!”

    玉儿的话,句句如刀,将花柔的认知切割开来,让她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对唐箫的亏欠—他是为了帮我才……

    “这一次,若不能顺利完成任务,你和我都将性命不保!我也不想做恶,但在生与死的节骨眼上,我也不可能再只顾着什么对错和别人的生死了。我们必须活着!”

    花柔看着陡然就激动起来的玉儿,嗔目结舌。

    玉儿则看着花柔,声音中透着寒意:“听好了!刺杀的事我来做,你只管陪我们演戏就好,你不坏事,我不让你杀人,这就是我们彼此的良心了。”

    花柔眼中的光芒在这一刻渐渐暗淡了下去。

    ……

    成都府孟府的书房内,本该歇下的孟知祥却没有睡,而是和他最信任的挚友赵季良在秉烛夜谈。

    赵季良,何许人也?

    他起先是后唐的盐铁判官,太仆卿,后来任三川制置使,一面监督四川犒军余钱运回京城,一面还要监管四川的征税。

    可他和孟知祥是故交啊!跑到西川孟知祥的地头上,孟知祥就强行把他给留下做西川节度副使,然后只要有事,无论大小,总要和他商量。

    孟知祥一手举烛,一手点了点桌上铺着的地图。

    “荆州、洛京军马来袭,到川东必遇水路阻隔,且川东与楚地相连,以后这战场若在川东,便最好不过!”

    赵季良击掌赞叹:“妙!哥哥这是要在别人家里打个你死我活,还不伤及自身啊!”

    “若不是为此,你就是再劝我与董璋联姻,我也不屑答应。”

    赵季良笑道:“那董璋的确是个莽夫,无德无名,有他在川东一日,您就多一张盾牌挡在前面啊!”

    “皇上命我与董璋各执一处,就是互相挟制的意思!现在我同他联姻,只怕要授人以柄。”

    “有公主嫂嫂在,哥哥不必担忧。”

    孟知祥攥了拳头,盯着赵季良轻声道:“只有剿了他,才算把整个蜀地……真正握在了我手里!”

    赵季良思忖片刻道:“哥哥吃下他是迟早的事情,只是现在一动手,皇上必会察觉您的心思,只怕不妥……”

    赵季良摇了摇头,并不认为这是个好时机,而此时有人叩门。

    孟知祥立刻将地图卷起来收好,才让人进来,来的是宋志,送上的是一帐绢书。

    孟知祥看了绢书后吩咐道:“让她领了人走吧!”

    “老爷不打算见她?”

    “婚礼事大,她的事先不急。”孟知祥说着摆摆手,宋志立刻退了出去。

    “有贵客上门?”赵季良问了一句。

    孟知祥不耐烦地冷哼一声:“哪来什么贵客,都是些不中用的奴才罢了,还是说正事吧!”

    孟府的前院里,唐诗琪侯在此处,眼见宋志出来,立刻上前:“宋先生……”

    宋志抬手示意唐诗琪止步:“老爷这两天有要事在身,无暇见你,他让你去把人领走就是了。”

    唐诗琪一愣:“可我有要事要与主人当面商谈……”

    宋志不耐烦道:“不过是唐门中一点小事,老爷这几日可有要紧的大事,当真是无暇见你。”

    唐诗琪急忙摸出一枚金叶子塞进宋志手中:“宋先生,我的事也是当真要紧,还请帮我再向主人禀告一次。”

    宋志看看唐诗琪,又低头看看手里的金叶子,再回头看了一眼后院,随即压低声音道:“这样吧,你在别院等上三日,待老爷忙完这三日,再安排你去见他。”

    唐诗琪虽无奈却也没得选:“谢先生,那诗琪便候三日。”

    唐诗琪退离而去,宋志看了看金叶子,收进了袖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