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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付之一炬
    这场雨下了两日才停。奚子虚道要上街买东西,长生取了银子,因为要负责搬运,自然也要一块去。下了楼正好看到赵素而捧着东西也要外出,顾长生道,“赵姑娘,你要去哪?”

    赵素而发泄的和长生说了她的困难以后,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了,“我拿些东西去卖。”

    顾长生道,“不是开始有收入了么。”

    赵素而道,“也就是你们三个客人,赚的那点钱改变不了我们的困境,等你们走了又要开始坐吃山空了。还不如拿东西去折些银子傍身,看要不要真的结束这里去投靠亲戚算了。”

    赵素而把布包打开,顾长生看到里面有块玉佩,刻着多福多寿四个字。赵素而道,“这是我爹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本来是有两块的,我爹那有一块,现在估计不是在赌场就是在当铺。好在他当初没把我这块拿去赌,玉质还算通透该能卖不少钱。”

    赵素而把玉佩包好,小心放进怀里,“我托人找了买家,在隔壁镇,可能要很晚才能赶回来。雨停了,你们也要走了吧。”

    奚子虚道,“你放心,不会趁你不在逃你饭钱的,晚膳用你多少柴米油盐会等你回来照价给你。只要不下雨明天天一亮立马走,我可不想在这破客栈里多待。”

    长生不好意思的看着赵素,“我家少爷说话就是这样,赵姑娘你别往心里去。”

    赵素而笑道,“没关系,的确是我骗你们进来住的,房钱我会给你们打个折。”

    奚子虚轻笑了声,满不在乎的走了,他身上揣了那么多银票,那点九牛一毛的银子他当然不在乎。顾长生追了上去,觉得他说话不该这样伤人,“少爷,赵姑娘很可怜的。”

    奚子虚道,“这世上谁人不可怜?我眼前就有一个又傻又呆的可怜人。离乡背井孤苦无依身无分文甚至还在被地府通缉中,被抓到说不准会下油锅,你觉得自己可怜么?”

    顾长生摇头。

    奚子虚笑道,“你都不觉得自己可怜了,她那样的比起你又算得了什么。若想活着就要自尊自强,那么容易被我的话刺伤的话,那不如死了算了。”

    她想说自己之所以不觉得自己可怜,是因为日夜都被奚子虚使唤,像个陀螺转个不停,等有时间时可以供她自怨自艾时,已经累得像是从前在村头常见的一条狗儿,恨不得四肢摊平了,吐舌头喘息休息,根本没功夫想自己有多可怜。

    “这里离昆仑山很近了,你应该自己能去。”顾长生一怔,听出了分道扬镳的意思。奚子虚笑道,“因为同路所以同行,现在不同路了,你拜你的师,我有我的事,自然要分开走。你该高兴的,脱离苦海了,怎么反而像是舍不得。”

    “……”是啊,她该高兴的,不会有人再在她睡得正香时把她赶起来干活。心里想着,面上却是诚实的反应了她的不舍得。“少爷,以后还会再见么?”

    奚子虚道,“你不是很怕我么。”

    怕啊,到现在她心里的恐惧都没能完全的舍弃,只是一天天的在变小,或许相处下去,终有一日她会不怕他,只是他们共同的旅程即将到头,不会再有那“终有一日”。

    顾长生道,“可能是因为你从没有真正伤害过我。”

    奚子虚笑道,“再见的事谁能说得准呢,何况你若是进了玉虚派修行,以后未必还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人就和月亮一样多变。”他淡漠道,“你去买干粮吧,我也有东西要买,不必跟着我了。”

    ……

    到了夜里,长生想着就要和奚子虚分开的事,怎么也睡不着。明日若是个晴天,他们的交集便会断开再此变回平行线,他有他新的旅程,而她也有她新的开始。

    她转身,躺在地上的席子上,隔着桌子,盯着奚子虚的背影,她想她骨子里真是有挥之不去的奴性,才会有这种怅然若失难以形容的感觉。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烧焦了……顾长生用力吸了两口,确定自己鼻子没问题还真是闻见一股焦味,她起身开门,想知道味道哪来的。

    哪知一开门,当场就傻了,一楼的桌椅板凳被烧得焦黑,大火沿着楼梯往二楼窜了上来。她扇了扇扑面而来烟灰,高温使得她眼睛没法子完全睁开,她半眯眼,依稀瞧见角落里坐着她见过的那个纸人,只在一瞬,就被大火给吞噬了。

    她急忙回房把奚子虚摇醒,“少爷,着火了。”

    奚子虚坐起身,极为淡定的抱怨,“这家破客栈,吃住不好事也特别多。”

    现在可不是抱怨的时候,顾长生赶紧去拿包袱,“我们快走吧。”

    奚子虚勾住她的衣领,“你往哪走?底下全是火,还想着从楼梯下去出大门么,你嫌自己活得久想把自己烧死吧。”

    他慢条斯理的穿上鞋子,取过床头的外衣披好,食指勾着顾长生的领子,一掌劈开紧关的窗子从二楼跳了下去。等顾长生反应过来,已经是双脚踩在大街的青石路上了,她盯着自己的脚趾,发现刚才太过惊慌一心想着逃命忘记穿鞋了。

    “那个大叔和赵姑娘的弟弟!”她惊呼一声,绕到大门的方向。

    这场大火已把左右邻舍给惊动,纷纷出来帮着打水灭火。那道士就站在正对大门的地方,悠哉的喝了一口酒后,把葫芦打横将酒倒到了地上,“既是心愿已了,那就尘归尘土归土吧。”

    顾长生跑去抓住道士的胳膊,“大叔,看到赵姑娘的弟弟了么?”

    道士慢声说,“我刚刚才从里边逃出来的,生死攸关谁顾得上谁。”

    奚子虚慢悠悠的踱步过来,“又不是你什么人,你操什么心,真要烧死了也是生死有命。”

    赵素而从隔壁镇赶回来却是看到客栈着了火,当下急的手里抱着的药材都落了地,她要往里冲,长生见了及时将她拉住,“这火太大了,你别进去!”

    赵素而甩开她的手,指甲划过长生的脸,抓出三道伤痕来,“我弟弟在里边,我要去救他!”

    顾长生赶紧改抱她的腰,防止她做傻事,这么大的火冲进去会烧得连骨头都成灰的,“或许他出来了。”

    “我只剩他一个亲人了,他要是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她拼命要甩开顾长生的桎梏,手肘打在长生脸上胸口,痛的长生左右张望想求助,结果一个抱着手事不关己,一个喝酒视而不见。

    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句,“后巷有个孩子!”

    赵素而这才停止那自杀一般的行径,去了后巷。顾长生揉着痛处跟了上去,逃过了火灾却还是避不过一场拳打脚踢,所以说是福是祸果然也是注定的。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靠坐在后巷的矮墙边,赵素而看清了那孩子的样貌,上前抚着他的脸喜极而泣,“你差点把姐姐吓死了。”

    男孩反手抱住赵素而,声音软软的说,“姐姐别哭,是爹爹救了我,我看到爹爹了。”

    赵素而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他是死里逃生一时惊吓胡言乱语。她把弟弟抱住,只要人没事,一切身外之物她都可以不要。

    ……

    在邻里的帮忙下,大火被扑灭,好在客栈生意萧条,就三个客人,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赵素而父母的心血在大火里付之一炬,她拉着弟弟的手站在废墟前。

    顾长生看到她眼睛氤氲,却是忍着不落泪,只因为她是家中唯一的顶梁和依靠,她哭了,弟弟也会惊慌失措。

    “姐姐,我们的家没了。”

    赵素而把弟弟拥进怀里安慰,客栈的角落里散落着一小张没有烧尽的红纸,纸的边上已经是焦黄,露出了覆盖在底下翠玉一角。长生把玉佩捡起,擦干净上头的灰屑。

    指间触及上头凹陷的多福多寿四个字时,却是有触不及防的画面闪进脑海里。滚落的山石、被压中的男人,经过的道士,和交托的银两。

    她还来不及把这些画面串联起来,就听到道士大声的喊了这么一句,“这是什么呀!”然后边喝酒,边走到一处用脚踢开焦黑的木头,露出一锭元宝来。赵素而急忙拉着弟弟过去,用手剖,竟陆陆续续又挖出了银锭来。

    赵素而紧张的拿起一锭银咬了一口检验真假。她看着银子上头留下的牙印,抱住弟弟笑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道士笑了笑,悄无声息想转身离去,顾长生握着玉佩追了上去,“道长!道长请留步!”那道士听而不闻继续向前走,她追了好远,最后用尽全力跑到道士前边张开双手拦下他的路,气喘吁吁的道,“那些银子是你埋的吧,那个纸人是不是……”

    道士笑道,“是不是什么,为什么不问?你这么多愁善感优柔寡断的怎么拜入玉虚派门下除魔卫道。”

    顾长生坦白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除魔卫道。”

    “丫头,说谎不好,但太过老实了也是会吃亏的。你若是这么答即便是闯过了拜师的前两关,也会被慎灵那婆娘一脚踢下昆仑山去。”他喝了一口酒,像是七分酒醉,三分清醒的笑道,“你不是要拜师么,我给你点提示吧。你要入玉虚派门下,必须过幻桥和太虚仙境,只要你过得了,到时候你要问什么,我都言无不尽。”

    顾长生不解,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她只是想问赵姑娘的爹是不是已经死了而已,“大叔……”

    道士眯起眼睛,指着她身后,“你家公子追来了,和他回去吧。”

    顾长生转身,哪里有奚子虚的影子,等她意识到自己上当时再回头,道士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