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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会哭的孩子才吃糖
    陆言一边拍着秦潇冉的背,一边牵起她的一只手,摸索着手上厚厚的茧层和枯燥的老皮,轻轻叹了口气。

    “你才多大一点,就知道为家里做事,自己也不知道保养,看看这手干成什么样子。”

    掌心的疤痕结痂了,累在厚厚的茧子上,秦潇冉一开始还没有什么感觉,直到听到陆言说的话,才触电般一下子缩回手藏在身后,抽抽搭搭地抖动着肩膀。

    秦潇冉最害怕别人看的手和挑剔她的外貌的,她特别羡慕那些光鲜亮丽的小姑娘,上大学时还因为不化妆被别人一顿好说,可秦潇冉只能低着头,全当自己听不见罢了。

    商场的临时促销是为数不多招收童工的岗位。每逢周末,秦潇冉都会到各个商场找到临时促销的兼职,带上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尖着嗓门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吆喝,端好手中的盘子,不断重复着为人倒水或者切东西的动作。

    商场里的东西琳琅满目,化妆品与护肤品尤其多,各种各样的衣服与包包挂在那里,混着香气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临促工作极累,往往一站就是十个小时左右。秦潇冉最爱的,就是休息时可以蹲下喝口水,中午不管饭,在搭档出去吃饭的时候蹲下来啃一包方便面,望着商场里的美妆柜台呆呆发愣,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成为柜台前的客户,挎着包打扮的美美的,骄矜地接过店员手中的袋子,做会儿梦,再起身走到来人的地方,继续卖力促销。

    “我不听话,我老是和妈妈吵架,可我也听话,老师们都说我是一个懂事的乖孩子……”

    陆言身上的气场很柔和,秦潇冉不安地背着手,不由自主的往陆言身上蹭了蹭,吸吸鼻子,突然说出一句前后不搭的话来。

    陆言拉住她的手,正对着秦潇冉笑着摇摇头,秦潇冉急了眼,指指自己,做出一个沮丧的表情。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一开始,妈妈老觉得工作耽误我的学习,我们就因为这个吵,后来妈妈总是不要收我的钱,还不让我给家里乱买东西,我觉得那是她尊重我,我们又吵。”秦潇冉咧嘴笑笑,却又拼命否认,又抽出一只手抬起,擦了一把眼泪。

    母亲和大多数大人一样,一开始总爱说这些事情浪费时间,在秦潇冉把钱拿到自己面前时也不要,在外面找了餐厅服务员的工作,累死累活的干着,用可怜的薪水养活两个孩子。

    一开始秦潇冉母亲是最心疼秦潇冉工作的,老是觉得愧对她,和她吵完又抱着她和小妹哭,尽可能给两个孩子买一点东西来弥补心中的不安,直到后来习惯了,也就渐渐习以为常,见到秦潇冉工作也变得理所当然了。

    习惯,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这所大学这个专业是不要钱还给补贴的,高考后秦潇冉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犹豫再三划入了纸上心仪已久的大学名字,心里有些失落,扭过头,对客厅的母亲喊了一声。

    “妈,原来的那个大学学费太贵了!我不去了!我去我们的省师范,不要钱呢!”

    客厅里的母亲正在用手机和别人聊天,听见大女儿的呼唤,随口应付一声,眼皮抬也不抬,丝毫不注意卧室中的秦潇冉安静下来,久久没有说话。

    “大学四年,我没有让家里面拿过一分钱。相反,我还害怕妹妹和我一样被同学嘲笑,还经常给她买东西,尽量给她我能给的好的。”秦潇冉伏在陆言怀里拼命摇头,嘴里不停嚷嚷着,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还要断断续续的诉说。

    “后来我毕业了,进了个不错的公司,工资多了起来,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我也终于可以为自己添几件衣服了,可母亲和妹妹对我却越来越冷淡……”

    秦潇冉的小妹到了叛逆的年龄,没有秦潇冉当年那么懂事,学习也不怎么好,秦潇冉美美回到家,看到了总会忍不住嘟囔妹妹几句。妹妹总是嚷嚷着“烦死了”甩上门,连带着母亲也像躲避瘟神一样看她一眼,恨恨的走回自己的屋子,面对秦潇冉的诉说变得一言不发。

    秦潇冉不知道家里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秦潇冉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说最亲近人的疏远让她莫名其妙,那家中亲戚的风凉话则让她如坠冰窖。

    “呦!我当是谁呐,原来是我们冉冉!怎么小扫把星在家里没当够,又出来祸害别人了?要不是你,你家里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说这话的是秦潇冉父亲家的一位婶娘,当时秦潇冉正和一位同事在饭店里吃饭,进门撞到了婶娘,婶娘打量秦潇冉一番,突然阴阳怪气地开口。

    秦潇冉一开始就给她道歉了,一旁爱慕秦潇冉的男同事见此还为秦潇冉打抱不平,刚想为秦潇冉挺身而出时却听见这么一番话,顿时侧过脸,好奇地打量起秦潇冉来。

    婶娘的声音特别尖锐,周围的好多人一下子被吸引过来视线,秦潇冉低着头,觉得脸庞火辣辣的疼。

    也难怪男同事对那番话好奇,秦潇冉这么多年,是从来不提家里面事情的,在工作之前感情史更是一片空白,有传出来的说法说,是因为谈恋爱太费钱,秦潇冉家里条件不好,她舍不得花钱。

    “爸爸离开以后,从来没为我们付出过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家里的人说我是小扫把星,我又不能去,不能问,只能憋在心里,安慰自己说好歹还有外婆家里的人陪着,可我后来才发现,外婆家里的人也说我是丧门星。陆老师,我真不明白,我是掏心掏肺地对他们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陆言最头疼的,就是别人问为什么,尤其是对于情绪不稳定的病人,故此,当秦潇冉这句“为什么”说出口时,陆言眼角一抽,哭丧着脸继续拍着她的背,在口袋里摸索好半天才摸出来一颗奶糖,轻声哄着她。

    “哭也哭够了,喝点水润润嗓子,吃颗奶糖吧。奶糖,最甜了。”陆言总爱随身携带着奶糖,以往这招对相似的病人,从来都是屡试不爽的,没想到到了秦潇冉这里,她看见奶糖,却一咧嘴,哭的更狠。

    “我不吃奶糖,只有会哭的孩子才吃奶糖,我不会哭,我不要糖。”

    秦潇冉小时候是最爱糖的,可自从父亲走了以后,就很少吃过糖了。她一日从书中看到一句,说只有会哭的小孩,才有资格吃糖。秦潇冉摸摸干巴巴的面庞,觉得自己一定是不会哭的那种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