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忆是对那个“陆姓女子”的真实身份猜想过的,他只是没往陆言身上套,也不觉得陆言会是铭文里说的那个陆姓女子。
排位的主人姓白,白洛彦,生前年岁不过而立之年,随母姓。周时忆曾拿着白洛彦的名字,去问当家祠堂管族谱的记事者的,结果记事者吞吞吐吐,只是说出来了白洛彦死于意外,至于生平事迹和信息什么的,一点也没说出来。
周时忆无奈,没办法下只好找了村里族谱上,与白洛彦关系相近的老人,好几个老人一听白洛彦就不怎么搭理他,推脱说不熟,只有一个老人对周时忆还算可以,却在听到周时忆问白洛彦是死于什么意外的时候,生起了气。
“洛彦那孩子那么乖!哪里是意外,明明是跳楼自杀死的!”老人愤怒的大力拍拍周时忆的背部,也不管周时忆的感受,直接吹胡子瞪眼起来了。
“那些人都是瞎说!洛彦是不能提的!”老人愤愤不平丢下一句话,后面又断断续续给周时忆说了白洛彦生前的城市和一部分成就,其他说什么也不肯再说下去了。
周时忆把这些寥寥无几的信息收集起来,和掌握的陆言资料对比了,并没有发现什么重合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两个人资料都太少,还是自己的方向搞错了。
周时忆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扒拉陆言的底细的,只是太看不透她,平时踪迹又太捉摸不定,周时忆心里总有种怪怪的感觉,感觉陆言就像一个*,不一定哪个时间就会爆炸。
很快凌薇和他就有了孩子了,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周时忆不允许,也不想让身边存在个不清楚的隐患,在他不知道底细的情况下突然爆发,打他一个猝不及防,伤害到他身后的家人。
之前周时忆没有把陆言和陆姓女子联系起来的原因是,陆言的年龄比他们要小很多,在一般人看来,这个年龄的女孩不过是一个初入社会的小丫头,更不要提与现在活着就过而立的白洛彦比较了。而且陆言的眼睛,又是出奇的干净澄澈,看不到污染的痕迹。
只是陆言看起来性子沉稳,长相又大气端庄些,再加上温婉的气质,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大了好几岁的样子,身上又带着一种与年纪不相匹配的沧桑感。
这些东西汇集在一起,不停地矛盾冲突,绝对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该具有的,周时忆觉得怪怪的,可具体哪里怪,却又说不上来。
“陆言,你的眼睛,和我的妹妹一样,是我见过的,最干净的眼睛。”周时忆将思绪从过去回忆中收回,盯着对面陆言的眼睛,皱起眉头失望地看着它的样子,双手撑起交叉,下巴支在手上,眸中意味不定。
“我的眼睛……我和你妹妹不一样。”陆言被周时忆看的难受,听见他的话后先是一愣,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眼睛,手指指腹缓缓扫过眼角,呆怔了一会儿,低下头,苦涩地摇摇脑袋,并不认同周时忆的评价。
“白洛彦。”
周时忆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从嘴里冒出这个搁置已久的名字,自己也感到惊奇,还没缓过神来,就被一下子探过身的陆言抓住了领口,死死勒着脖子,另一只手握住周时忆手腕,长长的指间嵌入皮肉,连带出一个又一个月牙形的血痕。
“白洛彦!你知道他,认识他?”陆言冷冰冰注视着周时忆,手上的力度不断加大,指甲也嵌得越来越深,她残忍的笑着,近在咫尺的面庞上可以轻而易举看到眼珠的滚动,周时忆被迫直视着,看到她带着嗜血兴奋的欣赏。
陆言的指甲一向很长,手臂背上也经常有坑坑洼洼的月牙痕迹。周时忆知道陆言的指甲很长,可他不知道,那些坑洼是怎么来的,他更不知道,陆言的力气竟然是惊人的大。
“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你反应会这么大。”周时忆不愿意再看下去,闭上眼睛硬着头皮说下去,被气憋的通红的脸上肌肉颤抖,牙关打战,艰难地说出这一句。
这确实是周时忆的实话,他一直觉得白洛彦和陆言没关系,本来只是想到往事,莫名其妙说出来而已,又不是自己故意的,以为陆言听听就过去了。
“我哪里会知道,一个去世的人的事情呢?”周时忆感觉到陆言手上的力道越发加紧了,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的抬起胳膊,去掰开陆言捏住自己领口的手,为了分散陆言注意,断断续续又说了一句。
陆言听到这句话后有一瞬间失神,再加上周时忆是男人,一向身强体壮,无论如何也比女人力气大的,一下子手指被掰开,“咔嚓”几声脆响,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向外扭曲着。
“是啊,他走了,所有都被藏的好好的,你们查不出来的。”
一阵钻心的疼痛猛烈袭来,一波又一波累积着拍打在她的身体上,她因痛苦五官狰狞着,却像感觉不到一样,语调并没有发生丝毫变化,声音淡淡的说了句。
白洛彦已经去世了的,当年的消息被瞒的干干净净的,陆言总觉得自己是忘了的,下意识骗骗自己而已。
“那,那个牌位上的陆姓女子,是你什么人?”气氛一时尴尬起来,周时忆琢磨半天,不知道如何和陆言交流下去,挽回这个局面,又注意到她失了神,借机套一下她的话来。
陆姓女子?陆言想抬起手拍拍脑袋,却发现手疼的厉害,也动不了,眯起眼睛,依旧保持着笑意继续说了下去:“不是我什么人,她,就是我呀。”
“你不要说我年龄小,不可能什么的;我们算夫妻,也不算夫妻,就是一开始两家闹玩笑,定下你们说的娃娃亲而已,也不能说做不做数的。”
陆言提起往事,眼睛里又略过几分迷茫和惆怅,带着自嘲的意味和周时忆解释到。
其实,这次委托人是谁,她是根本不清楚的,但委托方找她的目的,她却是一清二楚的,无非就那几种可能罢了。
“这次的客户,你也别听故事了,就算讲的再感人,也没我一次性给你讲的全套,直接推了吧。”陆言低下头,被手上的疼痛弄得龇牙咧嘴,嘴上却仍不罢休,依旧和周时忆讨价还价着。
“我就想问,你难道就不好奇,这个客户是谁吗?”周时忆两手支着下巴,目光灼灼地审视着陆言,总觉得陆言在尽可能的逃避一些事情,其中就有寻找她的这个客户。
“林深时见鹿,见不到鹿啊。”陆言答非所问,开始专心掰回自己错位的手指,长发散开遮住脸庞,陆言吸吸鼻子,眼眶中打转着泪水。
洛洛,好疼啊,我欠下的债,是不是该还了?
“周时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陆言曾记得,有人对她说过,有个叫温言的作家,最像她。
温言小时候是十分调皮的,性子活泼爱动,总是停不下来。当时她和谈书墨一道住在机关大院里,那里男孩子多,每每谈书墨在家中看书的时候,总能听到温言在楼下疯闹的声音。
所有孩子嘻嘻哈哈的声音都混在一起,吵的很…可不管怎么样,谈书墨都能一下子分辨出,温言的声音,和她所在的方位。
孩子幼时男女性别特征是不明显的,温言每每混在男孩堆里,总被人当成一个清秀的野小子去,每天都脏兮兮的回来,爬树掏鸟窝的,样样本领比其他男孩都要精通,又爱争强好胜,一有什么都要第一个冲上前,自己先试一试,久而久之,被其他孩子拥护为同龄人中的老大,总爱与年长的“老大”争一争的。
年长的“老大”也是个女孩子,是温言一个相好的大笑的姐姐。温言不爱喜欢叫她“姐姐”的,也不打喜欢她,因为打陆言记忆里,那个女孩总是缠着谈书墨问东问西的。
谈书墨知识渊博是整个大院都出了名的,是所有家长教育孩子的楷模,也是好多孩子崇拜的对象,家里要求严格,总让他宽厚待人,故而不管是谁找上自己的时候,白洛彦再不乐意,也不会拒绝的,只是无形之中保持了不咸不淡的距离罢了,难亲近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