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这就是你天天念叨的那个大狗子哥哥啊!你别说还真有点……气度非凡。”
看着这幕画面,冬落在心中默默想道,却感受到身旁传来一道冷凝的目光,扭头望去,发现雪予心正侧着脸静静看着自己。
对视一秒两秒,平时很短,此时却很漫长。
无声的眼神的杀伤力最是惊人,冬落再一次在这个小女孩面前败下阵来。连忙告饶道:“好吧!好吧!我以后再也不叫你二狗子了。以后你想跟大黑他们怎么玩就怎么玩。不用给我带吃的了。行了吧!”
被压着无法动弹的少女回头狠狠的咬了一口冬落的手臂,看着他想大叫却又害怕暴露自己强忍着的样子狠声道:“你叫我二狗子我可以忍,但是你叫我哥哥大狗子就是不可以。”
远处因为太阳落山愈发阴暗的芒山深处,那些灰黑色的枝丫之间,忽然无来由袭来一阵大风,枝头上新生的嫩叶隐藏在旧树皮的保护下未被伤害,倒是地面上不知积了多少年的树叶被卷至半空之中飞舞,簌簌作响,然后纷纷落下。
初春之时,无边落木萧萧下。
一个个身穿土黄色铠甲、身材槐梧的巨人出现在芒山密林深处。随着一声惊雷般暴喝,一道淡蒙蒙的土色光芒渗出他身上的轻甲,闪耀而逝,仿佛天神自云头偶现一瞥,惊鸿而现。
八个两米余高的土黄色巨人迅速将商队重重保护的名贵马车以及皇家护卫队围了起来。目光幽深,双手十指不停的变幻,大喝道:“沙之守卫,封天禁地,陨石天降。”
一道道土黄色的光芒从八个巨人的手中化为流光,穿过漫天飞舞的落叶,结成一张土黄色的大网,将商队众人困在了其中。
当最后一丝明亮流光穿过漆黑的长夜,穿过飞溅的鲜血,穿过扬起的朴刀,融入土黄色的大网。以八人为阵基的大阵正式成形。
大阵一成,便隐于黑夜,消失无踪。除了八个巨人依旧举着两根像大树般粗壮的臂膀站立八方,商队四周再无半点动静,仿佛黑暗之中从未有过光一样。
但黑暗之中确实有微光闪过,带着呼啸的风声,撕裂长空高速袭来,半途中有枝丫触着一丝便粉碎,沿着一道直线,无可阻挡地穿越上百米的距离从高空砸落了下来。
只听得轰的一声闷响,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砸落在地,无数的土石飞溅,带着刚出土的青草,衰败的腐叶,狠狠的砸在楼兰皇家护卫队的阔剑巨盾之上,砸在名贵马车之上。
马车上的少年轻轻挥了挥手,挥去眼前因巨石砸落而扬的浮尘,把头伸出窗看着商队四方的八个巨人,轻笑道:“沙之守卫都派来了,还真是我的好大哥,对弟弟还是一如即往的……慷慨啊!”
一直左手持盾右手驻剑站在车厢外围的皇家护卫们表情依旧冷漠,似乎看不到眼前砸落的巨石,看不到由站立已经转为盘坐的八个巨人,他们的脸上甚至连一点畏怯的神情都没有,反而甚至隐隐能看到一抹释然平静之意。
“盾列,起。”
护卫队首领一声低喝。
重剑归鞘,半数手持巨盾的护卫,一个跨步,大喝一声,将手中巨盾举过头顶,如一把大伞样把身后的车厢以及护卫队队员保护了起来。
嘭!嘭!嘭!
一块块巨石无方向,无差别的从天而降,砸落在巨盾之上。传来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噗的一声闷响!
就像一个盛满酒的酒囊轰然炸裂,在巨石的砸击之下,一名不堪重击的护卫队队员一口鲜血带着碎裂的肺叶喷了出来,这个蓄留着络腮胡却依然年轻的男子仍半跪着举着盾,然后咧嘴一笑,眼晴一闭从车辕上滚过在地。
当护卫队首领喊出起盾那一刻,这名侍卫勇敢地跳上车辕,挡住了殿下马车窗口,他并不知道头顶的巨石会掉在哪里,会掉在那块盾上,他只知道车内的殿下肯定是敌人的第一目标,而他绝不能让殿下生命受到丝毫威胁。
这名勇敢的侍卫赌对了,但付出的代价却是他自己年轻的生命。也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是否后悔,可是战场的情况瞬息万变,没有人会去关注一个护卫的生死。更不会有人会去在乎一个护卫在生死之间是否会有后悔。
巨石砸落又消失,消失又出现。有人倒下,又有人顶上去。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哀嚎,整个过程就像亘古的沙漠一样,沉默寂静。这群生于楼兰沙漠,长于楼兰沙漠的男人,在如狂沙般洒落的落石下用生命为生命生生的撑起了一片绿洲。
护卫队首领对此似乎早有心理准备,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望着盘坐在商队四周的那几个高大人影,高举右手喝道:“箭列,射!”
重剑回鞘,巨盾归位,五名下属自腰间取出弩箭平端着,瞄准八人迅速抠动扳机。
十五根弩箭闪电般射穿犹在缓慢飘舞的落叶,准确射中商队四周五名大汉的身体,然而那几名魁梧大汉只是挥了挥手,拂去袭向面门的几枝弩箭,对射中自己胸膛的弩箭根本未予理会。
大汉像蒲扇般的手掌被高速弩箭震的有些发麻,胸膛上的弩箭夹在轻甲里,像站不稳的长腿虫般颤抖两下,然后落到地面,箭尖隐有血渍,大概只是受了些轻伤。
护卫首领似乎早已预料到了此结果。表情并未有任何变化,而是举起重剑缓慢的道:“箭列,待!”
五名护卫放下弓弩,右手重新握住剑尖指地的重剑,左臂再次斜挎着巨盾。目光坚定的注视着芒山密林深处。
……
……
冬落看着在巨石阵中浮沉的护卫队众人,脸色有些难看。不难想象,若护卫队众人坚持不住,名贵马车上的人肯定会死,自己似乎也将难逃一死。
“二狗子,那八个死胖子是什么人?”冬落右手食指不停的摩挲着冰凉的朴刀刀柄。
雪予心狠狠的瞪了冬落一眼,藏在腰间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心情略有些低落的道:“这是我族内一个族兄雪攸宁的贴身卫队沙之守卫。没想到最想杀我们的人竞然是他。连掩饰一下都没有必要,看来今天他是铁了心要把我们留在这儿了。”
冬落双眼在最先出现的黑巾覆面的五十余黑衣人身上一顿,眼晴一眯道:“看来要你们命的不止是你那个族兄,大周帝国也有人想要你们的命。”
长时间混迹在渭城边军中,使得他对大周军队的战斗方式以及战斗技巧早已熟悉无比。显然黑衣人出自军队,且是大周军队。而能够调动大周军队的人,结果不言而喻。必有洛阳城内军部几人的身影。
通过使用某种修行秘术,以人为阵基结成的巨石阵,让那几名沙之卫拥有了如此狂暴不可思议的力量,不但将商队众人困在了其中,且降下如此巨大且极重的陨石,依然让他们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只见被箭射中的五人脸色一片潮红,汗浆混着鲜血喷涌出轻甲上的箭洞,周身微微颤抖,竟似有脱力的征兆。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如此好的机会,那十几名表情冷漠的侍卫没有选择出击,而是依然警惕地守护在车厢四周。
穿着白袍子的老人坐在马车上,双目依然闭着。右手食指顺着木剑上那一条鲜红的血线不停的摩擦而过。
当食指划到距剑尖三分之一处的时候,老人花白的头发动了起来,像是银色的溪流奔涌到白袍做的大海。膝间那把横置的木剑开始嗡嗡鸣叫,木剑内的血线突然间散发出妖异的红光,似乎急不可耐想要出世饮血。
嗡……嗡……嗡!
锃!
一声清鸣!
黯红色的木剑发出一声金属长剑才有的轻鸣,在老人膝旁陡然一横,化作一道猩红色的剑光,卷叶裂风而去,无声凛冽直刺芒山深处。
天地间最后一抹霞光彻底消泯于无形,黑暗无声无息的重归于大地。一道猩红色的剑光成为了这片广茂的天地里唯一的光,前一刻还在漫天飞舞的落叶中,后一瞬便来到了芒山北道厮杀的战场上,最开始的低沉嗡鸣在眨眼不及的时间段内变成风雷般的咆哮。
猩红剑光速度奇快,所携的威势直接震碎周遭数尺范围内的所有树叶,噗的一声穿过一具具血肉之躯,留下一道道死亡的阴影,飞入了芒山密林深处。
锃!
一声清脆但却决不刺耳的金属相撞的声音传来,明明很轻很轻,就像珠玉落地断裂的声音。但听在耳中却有若雷鸣,震的战场为之一静,刺的众耳为之一疼。如洪钟大吕,直刺灵魂。
“紫府。”
听着那一声金属相撞击传来的声音,始终如石雕般冷静待命的侍卫们终于面色微变,有人大叫示警。当己方最强大的老人动手之时,一直隐藏至此时的敌方最强之人,也终于现出了踪迹。
一出现便是风雷大动,引得战场形式大变。
谁也没有想到,对方为了这次刺杀,竞然会派出一名紫府境的大修,这个事实令众人感到有些不寒而栗,然而侍卫们的脸上依然看不到丝毫胆怯,只有绝然,一股一往无前的绝然。护卫队首领断喝道:“剑列,斩!”
唰唰唰唰!
十数把锋利重剑带着一往无回的气势决心,伴着护卫们全力施为的轻吐浊气声,一刀一刀向身前八个魁梧大汉处斩去。
每一道剑光都是那般凌厉强横,割破空气,斩裂落叶,向着前方挥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