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声轻响,鸿福钱行轰然倒塌。
“啊!”
“我的腿!”
“我的芥子石!”
“那个龟儿子不讲道德,连房梁都抢?”
……
一连串的惨叫声从废墟中传出。鸿福钱行外,很多抢到芥子石之人,仓皇而逃。
“格老子的,是那个龟儿子干的,连房梁,柱子都不放过?”一个浑身是土的粗壮汉子抱着一推芥子石大声吼道。
“你瞎嚷嚷个锤子啊!是老子抢的,这房梁,这柱子是金丝楠木做的,你们这些土鳖不识货,可老子晓得到,这跟芥子石比起来也养不了多少。不抢白不抢。”一个扛着一根巨大的柱子的中年人同样大声吼道。
一个中年人连忙把两人分开,“两位大哥,都别吵了。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这鸿福钱行根本就没有多少钱,他们这群龟儿子的资本家骗了我们那么多钱,你们能忍吗?你们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拿着我们钱去逍遥快活吗?反正我不能,你们还好意思在这儿吵架。那你们就在这儿吵吧!反正我必须得拿回我的钱。那可是俺给俺娘看病买药救命的钱啊!”
说道动情处,中年男子忍不住落下了辛酸的眼泪。
中年男子将手中的几块芥子石往地上一扔,疯疯癫癫的道:“几块破石头,才一会儿就变得一文不值了,我要了有什么用?给能我娘买来救命药吗?娘啊!是孩儿不孝,是孩儿没用。以为将钱放在鸿福钱行一个月就可以翻一倍,天下那有那么好的事啊!是孩儿笨,被这群骗子给骗了。愧对你的养育之恩啊!孩儿这就是陈族,去找那群骗子,要回你的救命钱。”
中年男子跌跌撞撞的往人群外走去。
喧闹的人群也渐渐的归于平静。
是啊!如果再早一些,这些芥子石还可以买出一个好价钱。可以现在似乎也就比平时高了那么一点吧!
去各城采购芥子石的商人们应该也快要回来了,到时候这芥子石就更不值钱了。
众人内心一阵苦涩。
当初自己为什么要相信这群骗子。
陈族、侍郎之子……
人群中的呼吸突然间急促了起来。
“我知道有家丹药铺是陈族的产业。要不……”
众人眼晴突然一红,齐刷刷的看着出言的那个男子。
有人低吼道:“还愣在这干嘛!还不带路,难道有等城卫军来啊!”
鸿福钱行被抢了?
消息好似张了翅膀一样,几乎一瞬间就传遍了整个洛阳城。
洛阳城内,头脑活络的人,近乎同时就想起了鸿福钱行的财富,那可是多么恐怖的一笔财富啊!随手就洒几千万白银就只为了听一个响,随便抽个奖,动辄就是上亿两白银。也许在世家大族的眼中,这么点钱财只是一个小数目,可在平民百姓眼里,那就是天文数字?
不用工作、不用劳动,只要去拿?拿来就是自己的?而且比自己几辈子赚的还要多。
手快有,手慢无,去不去?
为什么不去?这群骗子也骗我钱了啊!虽然只是一两用来参与抽奖的钱,可是要是最后是我中了呢?那就不是骗了我一两,而是一亿啊!都被人家骗了,这都还不去拿回自己的钱,难道还跟木头一样驻在家里观望?再观望,就什么也没有了啊。
随着不知道是何处传来的,这些骗子是卖国贼,专门用这种低劣的手段来骗取百姓的钱财,用以资敌。
家国大义面前,越来越多的百姓怒了。抢得再毫无顾忌,越发的得心应手。
根本不用组织,也不需要领头人,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立刻向着鸿福钱行背后的家族的产业冲去,而一些还有道德顾忌的人,看到大量朋友一背箩一背箩往家里背金钱财宝,灵器丹药,也坐不住了。
“轰隆隆!”
全城百姓都要疯了,不管有没有在鸿福钱行存钱的人,或者是花钱参与抽奖的人,都行动了起来,只要是鸿福钱行背后家族的产业店铺,此刻都瞬间围满了人,无穷无尽的人。好像全城的百姓都冲来了一般。
陈族所有的店铺,几乎同时全部大门紧锁,可是大门紧锁也不可能挡得住百姓的热情。
大门关上又如何?
撞开了就是。
你有修者守门又如何?
难道我们就没有了吗?
“混账,大胆,大胆刁民,这是兵部赵郎中家的产业,你们也敢乱来?你们就不怕把你们通通抓起来吗?”一家店铺里有人颤颤巍巍的说道。
“你们敢抓吗?我家老爷是尚书,你抓,你敢抓吗?”
“我家老爷是侍郎,你要抓就叫他来抓好了。竞然敢骗我们的钱。”
“哼,你们这群卖国贼,人人得而诛之。别跟他废话,我们使劲砸。”
……
……
人群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鸿福钱行就好像一座座金山放在城中各处一般,无论是谁都无法免俗。
抢着抢着似乎也就不需要什么理由了。也不管对不对了。
是骗子的我们就抢,是卖国贼的我们就拿。
平民为了一夜暴富。大富大贵人家同样也家丁无数,不愿放过此次机会,大量官员人家更是有着第一手资料。
一时间,整个洛阳城都乱了。
哄闹声、抢劫声、哭喊声、欢笑声、怒吼声,各种情绪,好似一瞬间同时爆发了一般。
冬落三人站在一处高楼之上,看着洛阳城四方的哄闹,全城的人都在疯狂之中,一些地方,更是在抢夺之中燃烧起了大火,浓烟滚滚。
疯狂不绝于耳,隔着很远都能听到四方的尖叫。
“真的难以想象,这一幕竞然是我们仨一手造成的。”张白圭摇了摇头,揉了揉脸,很不确定的说道。
雪念慈也是震撼莫名,“太疯狂了,我感觉那个落哥说的那什么彩票似乎有点多此一举了。”
冬落勉强保持住镇定道:“不,还是有用的,如果没有那么多闲人愿意花那么一两银两来买一个票据。陈玄关他们又如何会相信这样真的可以赚很多很多钱。他们是执纨,可他们又不是傻子。不过,彩票这一环的作用还是在后面。说实话,效果还超出了我的想象。”
冬落从腰间取下酒囊狠狠的灌了一大口,又将酒囊扔给张白圭后继续说道:“一两白银,虽然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我想从来不会有谁会嫌自己的钱少吧!你们想,若是一开始就那么些存钱的几个人那能有这么大的规模与动静。那些没有存钱的人呢!抢,似乎是赚了,还是大赚。可是洛阳城的民风,还有他们骨子里那一点纯粹的骨气。是不允许也不会支持他们这样做的。这时候,那一两白银的作用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他们心里最后的一丝负罪感也压没了,把他们生生的从旁观者的身份压到了受害者的身份上来。但是却又抬高了他们另一重的身份,让他们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来了。这个时候的他们不抢也可以,但,抢好像也没什么。”
张白圭单手往栏杆上一撑,一跃站在了栏杆上,双手抬平,小心翼翼的往前小步小步的挪着,“我还是小看了天下风流出洛阳这句话啊!大周边境的战事打了快一年了,虽说所有的侵略者都已经被赶出大周的国界。当我放出鸿福钱行就是卖国贼用来捞钱以资敌用的消息之后,你们猜怎么着?洛阳城的百姓的反应真的让我大吃一惊。我也走过不少路,读了一些书,可我却没有见过那个国家的百姓对国家的归属感是如此强烈的。”
雪念慈也喝了一口酒,擦了擦嘴角道:“民心即天心,天心不可欺。民意即天意,天意难为。你知道洛阳城的百姓为什么对大周国的归属感那么强吗?因为周天子做事顺天心,顺民意。就拿修行者来说吧!周天子一人便压得整个大周国的修者不敢抬头。无论是在山上赚香火念力,还是在山下江湖恩仇快意。都必须遵守大周的律法。如若违犯,天上地下,无处可逃。据说大周立国之初,周天子便亲自挑选大量石碑,上书‘道有高低,人无仙凡’八个大字由驮碑使立于山上修者府第,山下武夫宗门。警告修者不可以武乱禁。这在整个神州大陆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你说有这样强势的君王,百姓的归属感能不强吗?”
冬落疑惑道:“不是说那些真正的仙家门派都高傲异常,目中无人,做事不讲规矩,看不起世俗王朝吗?难道就没有人敢反对?”
张白圭神往道:“怎么没有?当时大周国内最大一个宗门,杀了驮碑使,砸了石碑,转头就去山下施法水淹了一个凡俗城市。那时各大宗门都在看着这个口气嚣张的周天子呢!看他会如何处理这件事,而周天子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只身一人一拳就让那处仙家宗门从神州大陆消失了。当时周天子对着各宗探子道‘不要跟我讲道理,我就是道理。’你说霸气不霸气。”
冬落叹了一口气道:“完了,早知道周天子这么猛,就该换一个计划的啊!”
张白圭笑道:“现在知道怕了?”
冬落一脚踹在栏杆上,踹的栏杆晃荡不止,张白圭差点站立不稳掉了下来,“怕个锤子,俺爹说过,他周天子也是要吃饭拉屎的,怕他个卵。”
随着洛阳守军的到来,洛阳城的百姓也快速的散去。火势渐渐的扑灭,黑夜慢慢的袭来。
洛阳城,瞬间变的平静了下来,比之前的日子都要平静,都在翘首以盼,都在耐心等候。
抢了的人,在等。被抢的人,也在等。
等第二的朝会,为这次的莫名的暴乱定性。
百姓所为究竟是打砸抢烧,还是为民除害,没有人知道。
秋天的月亮是带着思乡的味道的,明媚却又不乏清冷的悬挂在高天。
很多人在这样的月色下注定无眠。
思乡有之,兴奋有之,恐惧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