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些遗憾吗?
总有些遗憾吧!
……
啪嗒!
一滴眼泪流过眼角顺着血迹斑斑的脸颊悄然落下。
落在地上。
敲在心里。
其实滋味都一样。
苦涩至极。
……
冬落的意识灵光星星点点,散落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白茫茫的天地下,一边是冰山冷冽,一边是火海沸腾。
百川归海,群星璀璨。
像一条条溪流绕过山川归回大海。
像一颗颗星辰闪烁交融亮于星空。
冬落散成不知多少份的意识猛然一颤,像一滴水融入另一滴水一样。
缓缓的重聚着。
一滴水融入了一滴水,还是一滴水。
只是体积变大了一些。
随着越来越多的水融入,第一滴水已经找不到他自己了。
可是好像他却已经融入了每一滴水。
一个大水滴慢慢的变化、变形,最后变成一个少年人的模样。
少年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宛如白玉般晶莹剔透的身躯,挥着宛若白玉小手狠狠的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嘶!
真他娘的疼。
难道没死?
不可能啊!
受了那老王八蛋两拳没理由还活着啊?
少年环顾了一下四周,白茫茫的一片。
远不知多远,高不知多高。
少年低头看去,左边是火海翻滚,右边是冰山冷冽。
这是什么地方?
少年意念一动,身体缓缓下降。
悬浮在冰山火海的交界处的少年冬落仔细打量起了眼前这个陌生的世界来。
火海里朵朵莲花,明灭不定。
冰山处冰棱林立,寒意森然。
冬落总感觉无论是冰山,还是火海,都有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
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在那儿见过。
索性也就懒得想了。
漫无目的的少年只能漫无目的沿着冰山火海的分界线慢慢的走着。
也不知道雪族现在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大黑他们怎么样了?
父亲的遗愿尚未完成,以后可能再也完不成了。
……
唉!一声轻叹!不是怕死,只是有些遗憾。
可似乎活在这世间谁又不是开开心心的来,然后又带着些遗憾走的呢!
在渭城的时候也不知道亲眼目睹过多少老兵的溘然长逝。
难道他们就没有遗憾了吗?
肯定是有的。比如叶落了,却没有归根。
而是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在了异乡。
难道那些被他亲手斩下头颅的马贼就没有遗憾了吗?
肯定是有的。比如人死了,却没有入土为安。
而是就这样曝尸荒野,成为茫茫草原上雄鹰饿狼的食物。
难道那个在芒山北道被他三箭射杀的二级阵灵师就没有遗憾了吗?
肯定是有的。每个人都会有的。
无论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去了的人,亦或是将死的人,都会有的,都有这样那样遗憾,只是多少而已。
没有谁比谁高贵。
在很多事面前,其实大家都一样。
赤裸裸的,很真实。
冬落一脚将冰山上的一块小冰棱往火海里踢去。
火海瞬间爆炸了起来,无数的火焰四溅,吓得冬落一激灵。
冰棱并未融化,也未下沉。只是悬浮在火海之上,随着火海的沉沉浮浮不停的浮上冰山之上,又跌落进火海。
少年似乎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一路向前,一路往火海之中扔冰块。
扔完就跑。
终于开心了一些。
只要继续走下去,总会有路的,难道不是吗?
只要不停歇,总会到头的,难道不是吗?
山海之间,浪潮滚滚,白玉少年,缓缓而行。
……
时间只会在需要的时候才有意义。
不需要的时候又有谁曾认真的审视过时间。
冬落不知道沿着漫长的海岸线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
天地辽阔,冰山火海,泾渭分明。
少年的身影孤独而又寂寥,像沿着一条漫长的路跋涉了千年,不问归期,不能归去。
人到极其无可奈何的时候,往往会生出一种比悲号更沉痛的滑稽感。
这一刻的冬落就感觉自己很滑稽。
为什么要沿着海岸线不停的往前走?目的是什么?目的地又在哪里?
他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前方火海翻滚,冰棱林立,相互撞击,传来一阵阵的熟悉之感。
他才停下麻木的脚步,抬起空洞的双眼往前方看去。
火海冲天而起,一个身穿火红莲花袍的小人手持一杆青色长枪,遥指冰山。
冰山逐渐高升,一个身穿深蓝冰雪铠的小人手握一把白色巨剑,遥指火海。
渊渟岳峙。
大打出手。
只见莲花小人脚踏火海,以枪做棍,对着冰雪小人当头一棒。
冰雪小人冷哼一声,手中巨剑一横,挡在了头顶。
轰隆一声,势大力沉。冰雪小人被压得膝盖一弯,冰雪小人手腕微动,剑身翻转,瞬间将长枪导引落地。
冰雪小人剑身横扫,如雪上飞鸿,不留印爪,划出一道诡异的痕迹,直奔莲花小人而去。
雪白的剑光终于冲天而起,剑在空中虚虚实实挽了三个剑花,如蛇吐芯一般,直刺向莲花小人的眉心。
莲花小人手拖长枪,脚尖点地,身形急退,退入火海之后,拍着胸膛轻呼了一口气。
冰雪小人冷哼一声,也不再上前,似乎对火海心存忌惮。
莲花小人对着冰雪小人做了一个鬼脸之后,手中长枪一松,像一只小乌龟一样悠哉悠哉的在火海里游了起来。
时不时还溅起一些火焰扑上冰山,气得冰雪小人怒骂连连。
莲花小人犹不自知,哈哈大笑。
愤怒的冰雪小人猛然回头,往冬落藏身的方向看来。
被发现了。
冬落挠了挠头,只好尴尬的从一块巨大的冰块后走了出来。
终于见到人了。要说不开心那是假的。
冬落连忙快步上前,挤出一个笑脸道:“两位小英雄,真是好身手啊!这一战打的是天崩地裂,地动山摇。看得在下是眼花缭乱,心神摇曳。”
冬落昧着良心伸出一个大拇指,对着二人认认真真的说道:“真英雄也!”
莲花小人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不停的在水中翻滚,双脚乱颤,溅起无数的火焰。
冰雪小人则是冷冷的看着冬落。
冬落伸出去的手,收回来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只能尴尬的收回手再次问道:“不知道两位小英雄,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莲花小人只顾着笑。
冰雪小人恼怒的看了冬落一眼,眼神中有埋怨,有愤怒,还有深深的憎恨。
冬落眼神微眯,自然看出了冰雪小人不加掩饰的憎恨,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冬落仍是瞬间做出了准备。
少年双膝微曲,手腕一拧,左手渐渐的回缩,握拳于腰腹,严阵以待。
冰雪小人冷哼一声,手中巨剑一扔,双手握拳。
冬落死死的瞪大眼晴,盯着冰雪小人的身影。
冰雪小人一步踏出,一拳递出。
冬落呼吸顿时为之一滞。
呯的一声巨响。
冬落刚要有所动作,以防不测,结果整个人就已经倒飞出去,狠狠的撞在一根突起的冰柱上,瘫软在地,挣扎了两下,只能背靠着墙根,如何都站不起身,但奇怪的却是没有鲜血流出来。
一拳打在冬落腹部的冰雪小人收拳站定,双臂环胸,望着那个惨淡的少年冷声道:“痛不痛?痛了就叫我祖宗。”
冬落手扶着冰柱,缓缓站立起来,面露狠色道:“你在我的身体里肆虐了十五年,你还想让我叫你祖宗?去死吧你。”
难怪一开始冬落就会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被折磨了十五年能不熟悉吗?
被强行断了修行路能不熟悉吗?
冬落狠狠的瞪着冰雪小人。
那冰雪小人就是肆虐在他体内的那一股寒气,而那莲花小人则是那火红色的软甲内的那一股热气。
冰雪小人哈哈大笑道:“你太看得起你了,就你这个废物也配让我在你的身体折磨你十五年?你是废物,你父亲也是废物。可笑那个废物还妄想用另一个废物来镇压我。”
冬落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看似与人为善,心肠柔软之人,必然有一块坚硬如铁的心境土壤,在苦难的人生中,死死的支撑着那份看似愚蠢的善意。
冬落就是如此。
一路颠簸三千里,只为送一人回家。
冬落一步向前,一瞬间就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来到冰雪小人面前,一拳便向着冰雪小人头部击去。
看似一拳,却响起呯呯两声。
刹那之后,冬落倒退数步,双臂颓然下垂,一退再退。
原来冬落砸向冰雪小人头部之后,冰雪小人的身前瞬间出现了一块巨大的坚冰,挡在了它的面前。一声是拳头碰到冰的声音,一声是冰棱炸裂的声音。
一拳过后,冰雪小人毫发无损,打着哈欠,一副欠揍的模样,看着不远处那个少年的窘态,面露讥讽的道:“说你是废物你还不信,能暂时压制我的真龙之气被人抢了不说,就现在这么个小废物也敢来跟我抢地盘。”
莲花小人看到冰雪小人正在看着自己,立即麻溜的站起身,用手中的枪指着冰雪小人怒吼道:“你们臭娘们,给你脸了是不?老子看戏看的好好的,你看我干嘛!不服干一架。”
冰雪小人只是冰冷的看了一眼莲花小人,就不再理会他,而是一路前行,一步一步向着已经躺在地上的冬落走去,嘴上说着,“赏你一脚。”
一脚便闪电般踹出,幅度极小,刚好足够踢中地上冬落太阳穴一侧。
冬落竭尽全力抬起一条胳膊,格挡住那狠厉凶悍的一脚。
最后手臂紧贴头颅,整个人被一脚踹了撞在一根冰柱上,蜷缩在那里,全身无一处不疼痛。
看到这里,莲花小人刚想怒骂两句,到嘴里的话又被硬生生的吓得咽了回去。
冰雪小人继续向前走去,“活着不如死了的废物,还不如直接去死。”
脚起脚落。
灵魂爆散,真灵炸裂。
白玉少年郎又恢复成了一滴水的模样。
莲花小人咽了咽口水,也学着某人对着冰雪小人伸出一个大拇指,“真英雄也!”
然后头也不回的往火海之中游去。
冰雪小人冷哼一声,闭上了眼晴。
大道之下,皆是蝼蚁。
即然你身负因果,那么我就不介意踩你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