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落本来以为会遇到楚终极,负剑少年,或者是贾青时的。
可是当他跌跌撞撞的踏上第九万级台阶的时候,他身前的台阶上没有人,他身后的台阶上也没有人。
同样的,他也没有遇到楚终极三人,若是遇到了,可就不会像郑南风,叶映水二人一般了。
打肯定是要打的,至于是打输打赢,这个他倒是没有想过,因为输,那是不可能的。
赢了之后,在把他们一拳轰出龙门秘境之前,怎么说也要让他们签上一份破财消灾的和解书。
可惜,他的小算盘落空了。
谁让现在的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搞钱呢!
冬落轻叹了一口气,在第九万级台阶上坐了下来,看去了云海。
这第九万级台阶与之前的几万级都不一样,第九万级台阶已经高出了云海,而之前的几万级都还在云海之下。
就像是,天与地的差别一样。
第九万级是在天上,之前的是在天下。
云海之上,黄昏依旧。
无数云雾化形而成的祥瑞之兽奔跑在云海之上,声声悲啼。
主神陨落,天地同悲。台阶上的血雨已经停了,可这云海之上,仍旧一片悲意。
云海之上,除了祥瑞异兽之外,还飘浮着一座座倒悬的山峰,像一个个倒立的圆锥,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山峰之上青翠欲滴,生机勃勃。有的山峰之上黄沙漫天,死气沉沉。
青翠欲滴的山峰周围奔腾着无数的珍奇异兽,一条条瀑布从上往下,坠落在云海之中,无声无息,在黄昏的笼罩之下,美不胜收。
死气沉沉的山峰就像是一块块游曳在星河之中的陨石,除了寂静,好像也没有什么了,就连那些奇珍异兽似乎也不愿意靠近那些死气沉沉的山峰。
在这些小的山峰从中还有着十二座大山,若是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那些小山峰都环绕在那十二座大山峰四周,如众星拱月一般,缓缓旋转。
而十二座大山又环绕着诸神葬土,归墟之地缓缓旋转。
十二座大山同样的也是有的生机勃勃,有的死气沉沉。在那些生机勃勃的大山之上,他隐约间可以看到一些亭台楼阁的影子。
冬落刚准备起身,突然青山震动,如同护卫一般环绕在青山之侧的一座生机勃勃的山峰刹那间流光溢彩,然后慢慢的汇聚于倒悬的山尖,在悬停了一下之后,便化做一道蓝色的洪流,没入了云海之中。
冬落咽了咽口水,屁股像是生了根一般,再也没有挪动半分。
蓝色的洪流消失之后,这还没玩,又有一座生机勃勃的山峰如之前一样再次射出一道土黄色的洪流,没入了云海之中。
随着两道洪流消失,那两座原本生机勃勃的山峰像是一
瞬间被抽空了精气神一般,然后肉眼可见的变得死气沉沉。
无数环绕在那两座山峰之侧青翠欲滴的小山,也变得流光溢彩,而后化做一道道细小的河流穿过激荡的云海,坠入龙泉。
咔嚓。
一道道血色的闪电自天空中劈落,迟暮的黄昏之中再次血雨纷纷。
冬落不自觉的擦了擦眼角,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他没有去看。
冬落压下了心中那一股悲凉之意,开始登高。
主神死了,跟他有多大关系,因为他也快要死了。
就算是主神在那一座座山峰之上,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因为他也在山上。
血雨滴落在同样火红色的铠甲上,跟雨水一样没有区别。
冬落透过朦胧的血雨,看向血雨洒落下,黄昏中的青山。
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
他内视了一下己身,似乎是极致之冰与红莲业火斗累了,见谁也无法奈何谁,一时间胜负难分。两者便各自占着各自所在的经络。
相看两相厌。
冬落苦笑一声,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啊!
可是他想了想,好像这日子可能也快要到头了。
好像走在这龙梯之上就是在走他的人生一样,没有退路,只有死路。
他从死亡中走来,朝着他认为可能的生路走去,跌跌撞撞,步履蹒跚。
在这条路上,他没有回过头,也不曾想过要回头。
他既是过河卒,也是不归人。
他又想了一想,好像这天下其它的人跟他也没什么两样。
都是过河卒,都是不归人。
……
……
龙舟之上,并无血雨洒落,姜太公与张闻道二人正在手谈中。
下的不是盛行天下纵横十九道的围棋,下那个没有意思,纵使是十个百个张闻道加在一起,围棋一道,肯定也不会是姜太公一人的对手。
别说是十个百个张闻道,就算是这天下所有的国手加起来,想赢姜太公一局还要看他出了几成力,下了几分心思。当然,就算是这天下所有的国手加起来,也不见得姜太公会给他们这么一个面子,陪他们奕上那么一局。
所以,张闻道与姜太公下的并非是围棋,而是盛行于大周国内的象棋。
如今棋盘之上,棋子并没有减少多少,看来是才刚下不久,姜太公拱了一个卒道:“大虞刀,说起来这象棋与你还有些渊源呢!如今下起来是不是还有些感慨。”
张闻道进了一个马,“感慨是有一些的,但不多,就与渊源一般,也是有一些的,但不多。虞舜可是这天下的大德之人,而我只是一把刀,一把可有可无的刀。可不敢去攀这点渊源。”
姜太公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但却没有多说。
这天下有几把
刀能以一族一氏之名命名,除非是那些族之重器才可以。
至于大虞刀与大虞氏之间的恩怨,随着山河突变,虞舜以及大虞氏的消失已经是淹没在历史中的一笔糊涂账了,若是细算,也还有迹可循。可若是不想算,那就真的只有算了。
张闻道喜欢用車,直来直往,与刀一般,一往无前。
张闻道笑了笑,“以前是没得选,现在,我只想做一个人。”
这次姜太公出奇的没有嘲讽,而是点了点头道:“诚实守信是人,奸诈狡猾也是人。自私自利是人,大度大爱也是人,说说,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张闻道用車将姜太公的一个炮从棋盘上提了起来,哈哈大笑道:“我啊!还是做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好了。”
姜太公一马将张闻道的車踏掉,冷哼一声道:“丢车保帅,果然贪生怕死。”
张闻道不为所动,“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亡。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姜太公慢悠悠的说道:“所以,你还在怨恨舜帝当年将你留在冥渊之中?”
张闻道摇了摇头,“不恨,有什么好恨的。我是大虞刀,一往无前的大虞刀,他已经死了多少年了,你以为凭他现在的力量还能将我禁锢在冥渊中吗?我想离开随时都可以,只是有我跟没我的冥渊,可能就是两个冥渊了吧!”
姜太公想了想后冷声道:“就算是你有了灵智又如何,就算是你现在身为九幽冥尊又如何。刀就是刀,自做聪明,只会是自以为是。当年的天下能与如今的天下比吗?难道就只有他们在进步吗?这天下就是止步不前,或者是在走下坡路吗?你以为舜帝当年的选择就是失人存地?真是大错特错,愚不可及。”
张闻道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摇了摇头道:“不说这个了,他有没有错结果出来就知道了,争来争去没什么意义。他若是错了,我的刀体陪他一错到底,他要是对了,那我就是为他曾经深爱过的人间,为他用命去保护的那一群蝼蚁再镇压冥渊万万年又有何妨。”
姜太公轻叹了一口气,“本来我在离开之前,想着带你一起离开的,看来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那九幽之下的冥气,魔气并未侵蚀你的神魂心魄。”
张闻道愣了一下之后突然跳了起来,立即哀求道:“太公,我现在去走龙梯还来得及吗?”
姜太公摇了摇头,“机缘一事,错过了就错过了。”
张闻道再次坐了回来,哀叹一声道:“太公,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神魂心魄之中并无魔气,就算是这龙梯上的神性光辉洒落于我而言也不会有半点影响更不会死。所以,这条路其实我也走得。对不对?”
姜太
公摇了摇头。
张闻道欲哭无泪。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姜太公突然说道:“你放心,你不会输。”
张闻道下意识的看了看己方只剩下一个将的棋盘,脸色难看无比。
姜太公补充道:“我说的不是这局棋,这局棋的话你就别想赢了。”
张闻道脸更黑了,直接投子认输,“太公,那个小胖子究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为什么大地之神,海洋之神在临死前都将神格传承交给他了啊!他们两可是十二主神啊!天地间最高贵的神啊!就这么不要面子的吗?”
姜太公笑容玩味的说道:“你认为就他们两个不要面子吗?”
姜太公话音未落,忽然之间,电闪雷鸣,血雨纷纷。
一股悲伤之意再次笼罩在龙门秘境。
张闻道仰倒在龙舟上,喃喃道:“连天空之神也这么不要面子了,这神格就像大白菜一样,说给就给了。我怎么没这么好的运气啊!”
姜太公幸灾乐祸的说道:“我看那个小胖子跟江湖主神的关系就很好嘛!而有的刀好死不死,觉得自己很历害,偏偏跑去把人家江湖共主打了一顿。可真是历害啊!”
张闻道心情更不好了,“太公,你这嘲讽有点过分了啊!你就说那个小胖子是不是你钓的那个一,是我话我现在就去赔礼道歉。”
姜太公摇了摇头,笑容有些古怪的说道:“不是。”
张闻道轻呼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膛,有些庆幸的说道:“还好还好。只要不是那个一,就算是四个主神一起上我也不虚。”
姜太公低头看了一眼棋盘,突然没来由的说了句,“希望到时候四个主神和那个一……一起上,你不要虚。”
张闻道似乎没有听懂姜太公话里的意思,自顾自的摆了摆手道:“十二个主神一起上,我都跑得掉。”
姜子牙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与他今天告诉他那个一更惨,你好死不死的跑去把人家揍了两顿不说,现在还在不停的给人家找麻烦比起来。他更喜欢看他自己知道的时候的精彩表情。
他突然有些期待起那天来了。
也许那样的人间会有趣一些吧!
他伸手在棋盘上走了张闻道投子认输前本该他走的最后一步。
卒登心。
这一招在象棋术语中又叫小兵剜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