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御眼里闪过一丝委屈,但看得出来他很依赖萧鼎,只见他走上前去,本想拉住皇帝的袖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放下,讷讷地道:“皇兄,臣弟知错。”
“你嘴上说着知错,怕心里还不知错在哪里吧。御儿,你如今是馨王,先不说你私自放人进虎笼,害得这虎惨死,就说你如今的身份,如何容得你这般贪玩,更何况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不知道,皇兄会担心的吗?”萧鼎的前面几句话还是疾言厉色,到了最后一句,语气还是软和了下来,还伴随着一声无奈的轻叹,就真如一个平常的兄长在训斥不懂事的弟弟一般。
“皇兄,对不起。”这时,萧御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惭愧之色。
“知错就好,朕便罚你禁足一月,待在王府哪儿都不许去,好好把你这性子收敛一下。”
听到这么一个处罚,跪在地上的云青岚不禁瘪了瘪嘴,心想:这也太轻了吧,哪里算得上处罚?
看来皇帝对他这个弟弟着实宠得很,这才养成了他那嚣张跋扈的性子。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准备离开,临走前,皇帝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的云青岚,眼波一动,道了一句:“他……”
“皇兄,请别杀他,虽然他杀了老虎,但是他救了臣弟,况且臣弟也答应过他,若是他不被老虎咬死,臣弟就得放他离开。”一听皇帝似有处罚云青岚之意,萧御小脸一白,赶紧替他求情,那模样也算是情真意切了。
云青岚没想到那般顽劣的小王爷竟然会说话算话,还替自己求情,心中宽慰,总算没白救他,这么想着,倒像是忘了刚才是谁设计吓人家的。
萧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眼中讳莫如深,他道:“这么说来,朕倒是该赏赐他了。也是,如此好的武艺,放他离开岂不可惜?朕便留你在身边,做羽林军中的一员,你看如何?”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在征求云青岚的意见,或者说,他只是单纯地告知她他的决定罢了,毕竟,皇帝的旨意谁敢反驳?可云青岚是个例外。
她怔愣了一下,正要拒绝,就听萧鼎状似无意地道:“这件事还得仔细查查才好,那笼子好端端地怎就开了?”
云青岚赶紧闭了嘴,毕竟,她不是笨蛋,不会听不出皇帝话里的深意,若是她要拒绝,只怕下场会很惨,毕竟,笼子上的锁是她做了手脚,自己身上和那萧御身上怕还残留着药粉,若是皇帝真要追究,就不是要她做羽林军,而是要她的命了。
只是,她一介女儿身,又如何做得那羽林军?看来,她这辈子注定要被人误会成是男子了。
云青岚肩膀一垮,总觉得自己的命运太过悲催了一点。
从五岁起,她暗自发誓要对师叔负责的那一刻起,便有了两个小小的心愿,一是希望自己成为师叔喜欢的美人,二是练得高超武艺,将觊觎师叔的美人统统杀掉。
只是事到如今,她一个愿望都没有实现。首先,自己虽然长得不差,但隔三差五以男装出现,师叔毫无将她当成红颜知己的觉悟,反而因为师叔受伤,她必须强大起来,更是变得女人味儿全无。第二,觊觎师叔的美人实在太多,长大后的她懂得不可以滥杀无辜,就算真要杀的话估计她要犯下滔天大罪才能将那些个狂蜂浪蝶清理干净。
于是乎,云青岚承认自己是个失败者,而且就算如今武功不错,但依旧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因为在挑战皇权和失去自由之间,她果断选择了后者,所以,悲催的她不得不继续以男人的身份莫名其妙地加入了羽林军,还要对皇帝感恩戴德,因为对于普通人来说,要成为羽林军,那必须从军队历练起,经过千挑万选才堪胜任。
如此,萧御临走前还上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恩赐的嘴脸道:“不用太感激我,若是觉得无以为报,以后好好保护皇兄就成!”
感激你妹啊!
云青岚嘴角抽了抽,早就在心里诅咒了他千遍万遍,不是说好要放她走的吗?如今成了羽林军又算哪门子事?
事情已成定局,云青岚别无他法,心想着只等日后再寻机会脱身了。
因为还在打猎期间,所以一行人暂时不会回去,而云青岚很快便被领到了羽林军统领面前,等待分派任务。
羽林军统领名为沈长笑,不到三十的年纪,相貌倒是生得颇儒雅,也许在军中待久了,皮肤黝黑,时常板着个脸,看起来很威风,但日后云青岚就知道他为什么不**笑了,因为他一笑起来,那双眼睛便也会染上笑意,再加上露出一口白牙,活像个害羞的书生,却是一点军人的威仪都没了。
而且更为怪异的是,她觉得这个沈统领长得有些眼熟,但她觉得自己是想多了,也许人家就是长了张大众脸而已。
她在打量沈长笑的同时,对方也将她打量了一番。见她身子骨瘦瘦小小,长相又颇为秀气,沈长笑似乎有些不满,但一想到是皇帝亲自下令,他也不敢多问,至于住处,因为其他士兵的帐篷早已住满,不得已,沈长笑便安排她和自己同住,顺带也有观察试探之意,毕竟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混进保护皇帝的羽林军,这可是件大事。
沈长笑的帐篷不算大也不算小,刚刚好够放两间床,只是看着这般格局,云青岚很是头疼——要她如何和一个大老爷们儿睡在一个小帐篷?
可她知道如今她的待遇和其他士兵比起来算是顶好的了,她也不敢抗拒,心想着大不了晚上穿着衣服睡觉就是。
可是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些。
当天晚上,云青岚终于吃了顿饱饭,虽然伙食算不得多好,但比起那些没盐没味烤得满是烟熏味儿的野味不知道好了多少,而且羽林卫的待遇还不错,至少还有鲜美的汤喝。于是,她一时贪嘴,便多喝了些。
晚上沈长笑自然是要值班巡逻的,而云青岚则被安排在了白日里做保卫,所以在狩猎场住的第一个晚上,相当于自己独享一个帐篷,还是很舒服的。
只是,因为晚饭汤喝得太多,所以在床上还没睡着,她便开始尿急,起身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尿壶之类的东西,正在纳闷儿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男子方便时似乎比女子随意得多,特别是在军中,一切礼仪拘守都可以暂时抛却。
可是她是女子,她却不能随意!
看来,她只得去茅房了,只是这便是女扮男装尴尬之处,她必须去男子如厕那一边!
想来这已经快到子时,茅房人应该不多,她避开人去便也是可行的。可刚撩开帘子,就差点和一个高大的人影撞了满怀,抬头一看,正是板着个脸的沈长笑。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沈长笑的声音如他的人一般刻板,连音调都是平平的不带起伏和感情,不,或许是有些不悦和戒备的,只是云青岚着急上茅房,一时并未注意。
“出、出恭。”面对着这张毫无生气的脸,她还是有点紧张的,偏偏,她的紧张看在别人眼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哦?这里你不熟,可别乱窜扰了皇上和诸位娘娘的清静,我和你一道去吧。”说着,还不等她回答,便率先在前面开路,见她一脸怪异地愣在那里,他还蹙眉催促了一番。
好吧,有个人带路也是不错的,但问题是,这个人率先当着你的面解开裤子尿了起来,还催促你快点的时候……
那一瞬间,云青岚下意识地就要闭眼尖叫,想想上次遇到小冤家时便看到不该看的,心里犯了好几天恶心,如今再叫她看到不该看的,她就要自戳双目了!
见她站在一旁别开了身子,沈长笑示意了一下自己旁边的位置,问道:“你不是很急吗?”像他们军中之人,向来是不拘小节,和士兵并排解决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我我……想上大号,怕熏着统领,还是等统领解决完了我再来吧。”云青岚一开口,结巴得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当然,她的反常自然看在沈长笑眼里,他突然朝她露出诡异一笑,站着没动,道:“那不急,我等着你。”说完,他便跨步出去,负手立于茅厕一丈开外。
云青岚生平第一次享受这般待遇,上茅房还有个正三品的统领把门儿,想想也是醉了。
从茅房回去,会经过嫔妃们扎营的帐篷,云青岚正一脸别扭地跟在沈长笑的身后,顺便朝着他的背影做鬼脸,这时,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尖利的哭声,接着,就见从一个豪华的帐篷里拖出个鬼哭狼嚎的丫鬟来,借着帐篷照射出的灯光,可以看见那丫鬟额头的发丝湿哒哒的,脸上一片红肿,有些地方还起了水泡,显然是让人用滚烫的开水泼在了面上,到底是何人,竟这般狠毒地毁人面容?
这时,一个掌事姑姑模样的女子站在门口瞧着那丫头被拖走,冷声道:“竟敢打翻茶水烫着了娘娘的御猫,活该被罚。”
不过是烫到了一只猫,至于么!这个时代真是人命比草贱啊,特别是在皇宫里。想想,那日自己设计戏弄萧御,恐怕没能瞒过皇帝的眼睛,看来她能活下来,已经算是侥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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