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好朋友肖智仁的声音，另一个不知是谁。
    “他会来吗？”
    “会来的，我肯定。”没错，这是肖智仁。
    “你肯定他会走后门？”
    “我肯定，因为是我向冯兴贵提的建议，冯兴贵再向他提的，他不会不听。”
    “嘿嘿，老肖你真行，这一计用得好，这叫请君入瓮。”
    “老七，告诉章市长和老乔，我只能帮到这一步了。”
    “够了，我们三个人，肯定拿下他，你可以走了。”
    近在咫尺，陈亮做声不得。
    肖智仁的脚步越来越近，陈亮屏住呼吸，几乎趴到了地上。
    朋友，这就是朋友，陈亮懵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
    好久，陈亮才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他拿出手机，赶紧调到静音模式，再给冯兴贵发了一条短信：冯部长，你家门外有几条野狗挡道。
    很快地，冯兴贵回了短信：你先躲开。
    陈亮起身，先慢慢后退几十米，再转身撒腿就跑。
    冯兴贵家养着两条退役警犬，陈亮听说过，他可以想见二犬追三狗的疯狂情景。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冯兴贵又发来短信：安全了。
    终于，午夜过后，陈亮坐在了冯兴贵的客厅里。
    冯兴贵四十多岁，个不高但壮实，长相敦厚却有一双狡黠的眼睛。
    坐下后，冯陈二人会心而笑。
    冯兴贵也是光棍，几年前老婆病故。大男人不可三日无女，有一次，他与部下美女阎芳苟合，恰被陈亮撞见。
    从那以后，陈亮守住了这个秘密，而冯兴贵也是念念不忘，要还陈亮这个人情，这才有今晚的约见。
    陈亮正要开口，冯兴贵抢先说，叫老冯。
    陈亮也不客气，“老冯，你知道要给你我下套的人是谁吗？”
    “肖，智，仁。”
    陈亮大吃一惊，“你，你怎么知道是他？”
    “小人一个。”冯兴贵冷笑了一声，“你呀，工作能力没得说，但政治智商约等于零。你也不想想，你们八方镇此次灾后处理，分管副镇长被撤职，书记记过处分并通报批评，而身为镇长的肖智仁不但全身而退，而且近乎于不降反升，这是为什么？”
    陈亮脱口而出，“卖身投靠？”
    “不错，他找的靠山是章瑞安市长，章市长出面保了他，所以他没事，锅你背。”
    “庄书记和方副书记会同意？”
    “妥协呗，政治本来就是妥协的艺术。”
    陈亮不解地问：“我可没得罪过章市长，他为什么要设计我？”
    冯兴贵微微一笑，“一是针对我，因为我不买他的帐。二是针对你，因为与你相比，他着力提携的乔兴国几乎没有优势。”
    “干掉我，乔兴国也不一定能上去。”
    “但是，干掉你，乔兴国起码多几分希望啊。再说了，你是个十三不靠，不拿你拿谁？”
    陈亮笑了，“这倒也是，你老冯这个十三不靠，他们拿你没有办法，而我这个十三不靠，却是典型的软柿子。”
    “你是个明白人嘛。”
    “老冯，我还有一事不明。”
    “我知无不言。”
    陈亮盯着冯兴贵，目光不善，“既然知道肖智仁是个小人，你为什么还会让他当中间人？通过他来找我？”
    “哈哈，你当我愿意啊？是他主动找我，说要帮你，我又欠你个大人情，我能拒绝他的建议吗？”
    陈亮摇了摇头，“可是，要不是我运气好，我就被那三个家伙给扑了。”
    冯兴贵伸手，指了指陈亮带来的两条中华两瓶茅台，“祸根是它们，你要是空手而来，他们不会扑你，因为那没有任何意义。你带着它们而来，他们把你扑住，我的名声被玷污，而你也就完蛋了。”
    “我明白了。”
    “而以我对你的判断，你从不干这种脏活，更何况你现在是个穷光蛋，应该会是空手而来。哈哈，没想到你出手这么大方，陈亮，你让我刮目相看啊。”
    陈亮苦笑不已，“见笑，老冯，让你见笑了。”
    冯兴贵告诉陈亮，书记碰头会上，要不是他推荐陈亮，陈亮连五人候选名单也进不去。关于书记碰头会的详情，与陈亮的判断基本一致，一个正主，四个陪练，这个正主是市发改委主任顾青平，是市委书记庄子达推荐的。
    “老冯，前有庄书记方副书记堵截，后有章市长追杀，你还敢推荐我，我谢谢你。”
    冯兴贵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没关系，我是组织部长，我有这个权利。我这个组织部长是上面定的，除非上面否定，他们拿我没有办法。”
    “那么，既然一点希望都没有，那我就夹起尾巴好了。”
    “错，大错特错。”
    “此话怎讲？”
    冯兴贵看了看陈亮，话也说得语重心长，“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花钱赚吆喝，赔本也得干。明知没希望，也要当做有希望，你退缩了，下回就更没希望了，你迎难而上，就虽败犹荣。”
    “懂了，老冯，谢谢教诲。”
    冯兴贵又笑了起来，“说谢就生分了，从在书记碰头会上推荐你开始，你我就绑在一块喽。”
    显而易见，冯兴贵有主动示好之意。
    冯兴贵这个人不错，他在云岭市是孤独的，缺少支持者，这样的人向你伸出温暖之手，往往是真诚的，值得信赖。再说了，自己还捏着他的“把柄”，仅凭这一点，冯兴贵即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能把他陈亮怎么样。
    可陈亮转念又想，连肖智仁这样的“老铁”都能出卖他，还有什么人是靠得住的呢。
    在这种恶劣的政治环境中，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
    好吧，既然四面楚歌，那就握住偶尔伸来的摇手，为了抱团取暖，那怕它是一根稻草。
    两个男人的右手，终于紧握在一起。
    冯兴贵也是落落大方，他收下了陈亮的两条中华两瓶茅台，再拿出一袋礼物回赠，都是一些*，也是别人送给他的。
    陈亮估计，他送的价值远不如他收的，便假心假意的推辞了几句。
    冯兴贵笑着说，放着没用，你正好带回去给老妈和女儿用。
    陈亮不再客气，不收是肯定不行的。
    临别时，冯兴贵给陈亮提了个建议，去找常务副市长张国明。
    陈亮眼前一亮，张国明与冯兴贵的处境差不多，也是哪边都不靠，也是孤独的存在。
    可是，几乎没有私交的张国明，他能亮明态度支持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