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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纨绔
    叶诤的态度,也让不少人改变了立场。
    值得一提的是,从前还是四皇子的叶诤,是难以受到这么多重视的。只是皇子,没有参政的名义,唯一倚靠的便是皇帝的宠爱,像是受宠如七皇子就无人敢小觑,而不受宠的却可以忽视。
    但从叶诤册封了亲王开始就不同了,身为一品亲王,他有光明正大地插手朝政的权力,或许朝中手握重权的勋贵大臣可以继续不在意叶诤,但他们这些依靠父辈权力风光的人却不能如此。
    千思百转间,许多人已经悄然改变了对姜羲的态度。
    紧接着,叶诤与姜羲的相谈甚欢,加入了其他声音进来,都是附和着两人的话,捧场或是活跃气氛的,一时之间,姜羲与叶诤所在成为了整座大殿的中心。
    另一边的女宾所在,姜娥说不出惋惜还是遗憾。
    “四妹妹,看来这个道歉还是需要的。”
    “知道了二姐姐。”姜桃耷拉下脑袋。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提了一嘴就这么在殿内待着喝酒太无聊了不如去外面马场耍耍吧。正好不少人喝多了,想出去吹吹风透透酒气,提议一出便得到了许多人的附和,大家便三五成群地往殿外走。
    大云的贵族子女们,不论男女都喜欢骑射跑马,前段时间流行蹴鞠,最近北越的马球传入中原后,也一路风靡到了长安。比起江南的小打小闹,长安的马球之风才是真正的遍地开花,上至肱骨大臣,下至小儿幼女,无不喜爱打马球,还把原来的野蛮而毫无美感的北越马球玩出了越来越多的花样,那些贵女们穿着彩色纱裙纵马飞驰,纱衣上下飞舞宛若凌空而飞的飒爽英姿至今仍是长安画师们热衷的主题。
    所以,青山行宫内是有马场的,平坦无草的是特地修整过马球场,剩下大片广袤延绵至山林里的则是跑马的地方,那山林里平时有不少动物出没,皇家偶尔会在这里举办小型的游猎。
    姜羲喝酒喝倒了殿里一半的少年,剩下一半随着为首的姜羲叶诤,换了一身紧身骑装出来。叶诤身量高大,穿骑装更是英俊挺拔,姜羲比他矮了不少,但四肢纤细有力,腿长窄腰,比例极佳,青色骑装穿在身上宛若一棵翠松般傲然而立,言笑晏晏之时,韵致眉眼似乎软化了这山水天色。
    贵女们有些人留在殿内,有些人跟了出来,其中也不少少女换上骑装兴致勃勃地打算去跑两圈。姜娥也出来了,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的姜桃与苏雨霞自然也出来了。
    姜娥环顾一周,并没有找到朝阳公主的身影。
    也是,朝阳喜爱清净,必然不喜欢走到这热辣的日头下来。
    姜娥遗憾地收回目光的时候,就听到身边的少女们悄声议论着前方的某个青衣少年:
    “那个姜九郎长得真不错呢,不知道骑术如何。”
    “其实我也觉得姜九郎颜色不逊于宁十九郎呢,而且很亲切很温柔!”
    “我读过他的诗,写得好极了!”
    “他们都说宁十九郎到现在都没来,为了特意来看姜九郎的谣言都是姜九郎自己编撰出来抬高身份的……我觉得未必呢,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做那种小人之事呢?”
    “对啊对啊。”
    姜娥怔怔有些出神,她想起最近自己反复誊抄过的《把酒问月》……原来那个江南天才少年就是这个姜九郎啊。
    恍然之后姜娥并无高兴,反而心情复杂到连神情也流露出古怪,在姜桃好奇看向她的时候,她又很快收敛了神情,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前走。
    姜羲还不知道她现在成了少女们口头的热议话题,她跟叶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另一边则是穆昭——盛明阳喝得太多一颗解酒丸根本不够,姜羲不好给他吃多了怕被人瞧见,就留他在里面休息没跟出来。
    叶诤想起姜羲的白马:“你的雪狮子带来了?”
    “当然。”
    “看来今天你能看你大展英姿了。”
    “什么雪狮子?”叶诤另一侧跟着他的一个小堂弟,闻言便好奇地探出脑袋来,
    “是姜九郎的马吗?”
    “是,一匹通体银白的神骏。”
    “像那匹马一样吗?”小堂弟指着前方。
    只见前方山林里乌泱泱跑出一堆骑马的少年,呼喊呵斥声都飘到了距离很远的叶诤姜羲面前,而他们拼命追追着一匹无人的白马,那马通体银白、神骏非凡,完全符合叶诤的描述……不正是雪狮子么?
    叶诤迅速皱眉:“姜九,怎么有人在追赶你的雪狮子?”
    姜羲眯起眼睛:“我也很想知道。”
    就听见那群打马追逐的少年呼和着“抓住它”“这神马是我的”“今天看谁有本事”等等话语,俨然是把雪狮子当成了无主之物,还你争我夺地想当学雪狮子的主人呢。
    不对,雪狮子套着马鞍,不可能会被认为是野马流窜才对。
    当姜羲在那堆少年里看到了姜夔的身影里,很快明白过来状况。
    姜羲没说话,叶诤却已经代她发脾气把马场的管事叫来了,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宦官,能被打发出太极宫的权力中心而来到青山行宫养马的宦官,自然不会是什么厉害人物,见他迈着小步子走来,见到眉眼隐怒的叶诤,当即暗叫不好,迅速压着身子谨慎畏惧地上前来。
    “奴婢见……见过魏王。”
    “那是怎么回事!”叶诤径直发问。
    那公公瞄了一眼,吓得冷汗直流:“是……那些公子们,问了奴婢那马是何人的,奴婢说了是今日来参加青山文会一名国子学学子的,公子们便,便问了几个名字,奴婢说都不说,然后……”
    “然后他们就试图抢夺了?”叶诤怒极而笑。
    相比之下,姜羲却要平静许多,只是静静看着雪狮子被一群纨绔少年追逐的场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公吓得差点儿跪到地上去:“奴婢试图阻拦了!但是公子们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的马,抢了也就抢了!他们把马牵出来想要骑,那马性子却烈得很,把人甩下来就跑了,公子们便一直追到了现在!”
    叶诤看也不看瑟瑟发抖的公公,只安慰姜羲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罢了,放心,我这就叫他们停下来。”
    “不用。”姜羲眸底平静无波,“再等等。”
    叶诤有些疑惑,他再看向场内的时候才逐渐看明白过来——哪里是那群纨绔小子们在追着马跑,分明是雪狮子在领着一群纨绔兜圈子呢!
    看看雪狮子轻松写意,偶尔加快速度,偶尔放慢速度,俨然一派逗着小孩子玩儿的架势。反观它身后的纨绔少年们,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喘气不止,连胯下的马儿也一并遭了秧,看着可怜得很。
    他怎么忘了,姜羲的雪狮子是个极机灵的马儿,鬼得很,连他有几次都差点儿受了欺负,还是姜羲保护了他……咳咳。
    “噗,差点儿忘了你家雪狮子的性子,就跟你似的,从来不是个肯吃亏的。”
    姜羲挑眉:“我的雪狮子自然像我。”
    惶恐的公公闻言悄悄抬头,原来那白马就是面前这少年的啊,竟与魏王并肩而立,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少年郎。
    ……
    姜夔是个不安分的性子,今天的青山之宴他虽然是来跟着玩儿的,但真叫他耐心守在大殿里,规规矩矩的实在没意思,便伙同一群狐朋狗友偷偷溜了出去。
    其中一人是宗室子弟,大言不惭地说要带他们进山打猎,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子弟们闻言兴起,提着弓便去马场找马要进山。
    结果却在马场里看到了一匹格外惹眼的白马,神骏非凡瞬间吸引了纨绔们的目光,一个个的垂涎不已。
    这是谁的马?国子学学子?不是叔伯家的哥哥们?那就没关系了!不管是谁的反正都是我的!
    姜夔百无聊赖地看着一群纨绔朋友们去抢那匹白马,反正他们这般巧取豪夺也不是第一次了,如今也知道审时度势,明白有些人的东西不能碰,但这马既然不是他们需要敬畏对象的东西,那就不用管那么多了,抢了便是!
    姜夔打了个哈欠,摸摸他那匹大黑马,满意地并没有参加那场争夺之中。
    这马是他阿娘送给他的十岁生辰礼,他喜欢得很,不需要别家的马。
    争抢总算是分出胜负了,那个宗亲子弟跃跃欲试准备上马的时候,姜夔就看到那白马打了个响鼻,一扬蹄就把马背上的人给甩了下来,然后冲了出去!
    “追!”
    纨绔们纷纷上马,连姜夔也不例外,开始追在那白马后面,被它领着从林外跑到林里,又从林里跑到林外,转了好几圈之后姜夔的大黑马都感到疲乏了,姜夔也被太阳晒得小脸儿发红了,那大白马竟然还在跑。
    姜夔总算是勾起了兴趣,眼睛发亮地望着那大白马!
    不愧是神骏!
    “叶俊,你做什么?”
    姜夔顺着望去,就见到那个宗亲子弟从马背上取下弓箭,径直拉弓瞄准了白马的位置,恶狠狠地说:“既然不想成为我的马,便索性死在我手上!”
    姜夔愣愣地看着叶俊手上的弓箭,他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厉害了?
    就听得一声箭啸,长箭飞出射向大白马——落空了。
    难怪落空,这箭根本力道不足,还没追上那大白马呢,就先中途不济掉下去了。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大家不觉放慢了速度面面相觑,又看看叶俊。
    姜夔撇着嘴,觉得今天的打猎应该是泡汤了,还是去找个阴凉地方睡觉吧。
    但叶俊不服,身为皇室宗亲子弟的他天生高傲,虽说他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但他的叶氏自尊不允许他丢这么大的脸!
    叶俊拼命催马而上,再次搭弓射箭,疯了一般追逐那大白马,非要了它的命不可。路过马场旁侍卫们跟前的时候还忍不住发怒,叫嚣着他们愣着干嘛,还不快点把那匹马给我捉住弄死?
    真是没意思啊,姜夔又打了个哈欠,就准备停下来调转方向的时候……他的双眼忽的愕然睁大,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一只银色羽箭如流星飞至,咔擦一声射碎了叶俊的玉冠,头发乱糟糟的散落下来,而那只银色羽箭势头不减向着更远更深处飞去不见。
    “叶俊!”
    有人喊了一声,姜夔从震惊中抽离,跟着一群小伙伴乌拉拉地冲上去围住叶俊,七嘴八舌地问他没事吧,大家都吓得够呛。
    姜夔忽然闻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
    “哪儿来的尿骚味?”有谁愣愣地问道。
    姜夔下意识看向叶俊,就见他像是被冻僵了,而裤腿上一片湿濡的痕迹……叶俊吓尿了。
    姜夔倏地回头望去,就见远处长身玉立的一名青衣少年,刚刚放下握着一柄银色长弓的手,淡漠而轻蔑地向着他们的方向看来——那种轻描淡写的强大,看得姜夔忍不住浑身战栗!
    那是谁?
    ……
    “……老天呐。”马场公公已经吓得腿软跌倒在地了,他看姜羲的眼神就跟看一个混不吝的煞神似的,也不知道是该哭该是该哭了。
    叶诤身边的小堂弟崇拜地望着姜羲,穆昭抱着手臂但笑不语。
    而叶诤,在短暂的惊讶之后,随即笑开,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你什么时候射术这般厉害了?”
    姜羲敲了敲手上的流月弓:“来长安的路上随便练了练。”
    “你这话可真是气人。”叶诤啧啧道。
    穆昭插话进来:“的确进步神速,我记得端午那会儿,你在玉山上拉弓射粽子,连弓弦都拉不开吧。”
    “我是天才啊。”姜羲一摊手,眯眼笑得欢快,“学什么都快,没办法。”
    几人兴致勃勃讨论的不是差点儿被姜羲一箭射穿了脑袋的纨绔少年,而是姜羲进步神速的射术已经她讨打的言论。
    谁都没有在意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
    雪狮子眨巴眨巴眼睛跑到姜羲跟前来,姜羲伸出手,它乖巧地把脑袋凑上来在她掌心蹭了蹭,亲昵姿态已经无形中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