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如海笑而不语,接过侍童奉上的药碗。陈源心中一动,忽然抬头看向仇如海,心道:“他笑得异样,显然跟齐林这人有些渊源。我问他是否认识此人,他却提起神光跟公子燕归,这是何意思?等等……齐林……齐林,麒……麟?啊……”陈源身子一颤,变了脸色。
仇如海不动声色地把药递给陈源:“殿下,请。”陈源皱眉,狐疑不定。
陈兰桡忙不迭去见思奴,王后见她来到,如见救星般扑过来,陈兰桡见她玉容失色,比之前憔悴许多,也是心疼,忙安抚了几句,才去看思奴,见他依旧天真可爱地睡在榻上,小脸儿也是肥嘟嘟地不曾消瘦,一可惜才算安定。
王后落了几滴泪,说起往事,道:“我知道师神光也是好意,但是他行事实在太鲁莽了,怎能贸然闯进宫内?还要带思奴走……思奴走了,我可怎么活?再说他才这么小,怎么离得开娘呢?”
陈兰桡听她言语中有埋怨师神光之意,便道:“嫂子,神光哥哥其实也是为了思奴好……”王后道:“好什么呢,我其实也知道,他有自己的打算,无非是想以借思奴来对抗武魏罢了。”
陈兰桡有些不悦:“嫂子,怎么可以这么说神光哥哥,他也是为陈国着想。”王后见她不高兴,就低下头去。陈兰桡见她不做声了,便忍了心底的话,只看思奴,思奴睡足了醒来,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她,咯咯地笑。
陈兰桡这才重打精神,握着他的手指,亲个不停。
王后在旁看着,忽然说道:“兰桡,明后天质子就要动身去北都了,嫂子有一件事求你。”
陈兰桡便问何事,王后道:“兰桡,嫂子能不能也一块儿去北都?思奴毕竟是我生得,我不想我们母子分离。”
陈兰桡有些惊愕,道:“嫂子,你该知道这件事我做不了主的。何况……去北都也不是什么好事,哥哥又留在庆城,你还是在庆城陪着哥哥最好。”
王后摇头,掉下泪来,握住陈兰桡的手道:“兰桡,我真的不放心思奴离开我……可惜我代替不了他,不然我可以为了他去死,求你帮我……我知道公子燕归最听你的话,你帮我说说呀……嫂子求你了。”
陈兰桡皱了皱眉,上回为了替代陈源之事,她不惜答应燕归嫁给他。打那之后,她打定主意以后绝不再求他什么。何况如今她才从云郡回来,燕归连见她都不见她,她又怎会厚颜再去相求?
且对王后而言,的确是留在庆城比较妥当,去北都那虎狼之地,又会落什么好?
陈兰桡便道:“嫂子,你还是再想想,思奴有我陪着,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王后的心冷了半截,脱口说道:“就算再怎么样,你也不是他的亲娘呀!”
陈兰桡坐直身子,四目相对,她放开握着思奴的手,起身道:“嫂子,这件事我帮不了的……你还是再考虑考虑。”王后望着她,慌乱叫道:“兰桡……”
陈兰桡叹了口气,头微微地疼,只好道:“嫂子,你别急……我才回来,累得很……昨晚又赶了一夜路,我也回去好好想想再给你答复,好么?”王后这才含泪点了点头。
陈兰桡离开殿内,满怀心事,踌躇半晌。本来还要去参见陈王的,此刻也没了兴致,恹恹地要回寝殿,才一转身,就见迎面一人飞快跑来,叫道:“殿下,殿下!”正是服侍她的宫女霜影。
两人相见,彼此欢喜。陈兰桡握着她的手,见她也好端端地,便道:“你怎么跑来了?”霜影道:“我听他们说您回来了,还半信半疑呢,最后大家都在说,我坐不住,索性出来看看。”
两人沿着廊下往回走。霜影便问:“殿下您是自己回来的吗?”陈兰桡点头。霜影道:“这是为何呢?好端端地跟师公子在一块儿多么好……若是我,我死也不回来。”
陈兰桡笑笑,一抬头的功夫,忽然看到几道妖娆身影自眼前走过,她一怔,道:“那不是父王的妃嫔么?她们打扮的那样……也不是去父王殿?”霜影仰头看了会儿,低头道:“那些女人……不知廉耻……”
陈兰桡听到这话有些不太对,便问:“怎么了?”霜影跺了跺脚,才小声说道:“殿下您不知道,自从您走之后,那个、那个太子琪,他就叫王上的后宫侍寝……刚才那几个,就是最近很得他宠的……”
陈兰桡目瞪口呆:“居然、居然……父王没有说话么?”霜影道:“太子琪只手遮天,又有谁敢做声呢……”陈兰桡张了张口,本来还想问燕归是如何说法,但一想到内侍的传言,顿时把喉头的话咽下去。
她瞪着那几人消失的方向,忽然一跺脚,迈步走了过去。霜影一惊,忙道:“殿下,殿下你去哪,殿下……别去那里!”
霜影拦不住陈兰桡,又后悔自己多嘴,只好紧紧跟着,眼见到了太子殿外,还未到殿门口,就听里头道:“总之这件事你得负责,赶紧去想法子,把师神光拿下!若是不能让他投降为我所用,那就干脆杀掉!”
另一个人沉沉答道:“是。”
陈兰桡脚步放慢,听出后面答话的正是公子燕归。而他说完之后,太子琪便又笑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别在此搅了我的兴致,来,美人儿……”接着,一片莺声燕语,不堪入耳。
陈兰桡听出正是陈王那几个后宫的声音,一步上前,此刻殿内正好有人迈步走出来,目光微转瞬间,抬手准确地擒住了陈兰桡的手腕。
☆、第43章
燕归自殿内出来,目不斜视,却出手如电把陈兰桡捉住。他冷冷地拉住她,不由分说往旁边走开数步。陈兰桡踢了他一脚:“燕归,你干什么?”燕归这才垂眸瞧她一眼:“我倒要问你,要干什么。”
陈兰桡定了定神:“你那太子哥哥,荒淫无耻,竟夺我父王的后宫!你瞧着很以为荣么?”燕归冷笑了声:“那些女子,哪个不是玩。物,沦为谁的玩物,又有什么区别。至于我,我连自己的妻子都管不住,其他这些货色是死是活,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陈兰桡当然知道他是指什么,跺跺脚道:“我们还没成亲,谁是你妻子了。”燕归眯起眼睛,道:“亲已经成过了,就是没有圆房,你这是在求我尽快吗?”
换做之前,陈兰桡必然要暴跳起来,但此刻她已明白几分燕归的个性,深知现在他正不悦中,若是再火上浇油冒犯了他,恐怕他真的会做出来。
陈兰桡咽了口唾沫,嘀咕说:“我没求你。”燕归哼道:“那我求你如何?”陈兰桡忍不住笑道:“那倒不用……”抬眸对上燕归冷冷的眼神,才又悻悻地止了笑。心中却想:最好一辈子也不用跟他圆房。
燕归见她不再叫嚷,便拉着她离开太子殿。陈兰桡回头看看,不由叹道:“你们武魏的太子,很不像是太子,他刚才又叫你做什么?”
燕归面无表情:“叫我去攻打云郡。”
虽然隐隐猜到,但被他亲口说出,陈兰桡还是心头一凉:“是吗?那、那之前为何不让你去。”
燕归冷道:“因为我天生不讨喜,到哪都是人家的眼中钉,对自己的兄长也是,立功了当我锋芒太盛,别人输了就怪我作战不力。”
陈兰桡呆呆听着,听出他语气中颇带怨愤之意,她本该幸灾乐祸的,此刻却高兴不起来。
燕归却停下步子,转头看她,问道:“你也当我是眼中钉,恨不得我不存在,是吗?”
陈兰桡抖了抖:“我……”瞬间心情竟极为矛盾,不知该怎么回答。
两人站在廊下,风从外面吹来,陈兰桡忽然发觉燕归比之前仿佛瘦了些,显得眼睛更黑更亮了,不知为何,看着此刻他的神情,没来由地居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陈兰桡喃喃道:“也……不能这么说啦……”
燕归目光一变,猛地张开手臂,竟将她牢牢抱在怀中。
陈兰桡的脸撞在他的胸口,隐隐做疼,又察觉他抱得自己极紧,她心中有些害怕,便故意翻白眼伸出舌头,道:“你要把我勒死了,咳咳,松手……”
燕归却并不松手,反而说道:“我只有你啦,只有你对我好……你不许像是他们一样……”
陈兰桡睁大眼睛,一时竟忘了装咳嗽,心中却恍惚地想:“我什么时候对你好了?”
陈兰桡本以为见了燕归,他必然要发一通脾气,没想到他非但没有大发雷霆,更连她在云郡的事也不曾问起。
陈兰桡换了衣装,见燕归已命人准备了一桌酒菜,她忐忑走到跟前,燕归扫她一眼,道:“陪我吃些吧,下午我就要去云郡了。”
陈兰桡本来饿了,听了这话,却有些难以下咽,燕归打量着她,问道:“你是在为你的神光哥哥担心,还是为了我担心?”
陈兰桡知道他目光如炬,什么都瞒不过他,便道:“你怎么不问我在云郡如何?”
燕归道:“我问你,你会告诉我吗?”
陈兰桡哼道:“你不问问试试,怎知道我会不会告诉你。”
燕归听了,这才稍微露出一丝笑意,举手夹了一筷子菜给她:“吃吧。师神光带走了你,没给你吃饭吗,弄得面黄肌瘦的,比之前难看许多。”
陈兰桡道:“才没有……等等,你说我难看?”
燕归自己也吃了一筷子,淡淡道:“难看我也认了,谁让你是我的妻子呢。”
陈兰桡张了张口,才要反驳,燕归一抬眼,对上他的目光,陈兰桡便吐吐舌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保持沉默的好。
两人默默地吃了片刻,燕归才道:“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对着我很没有话说么?是不是不如对着你的神光哥哥好。”
陈兰桡一敲桌子,道:“你怎么老提我神光哥哥!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燕归一怔,便也冷哼不语。
陈兰桡打量着他,忽然问道:“听说你这几天是病了,不知是什么病?”看他仿佛也瘦削许多,必然是病痛折磨了。
燕归手势一停,波澜不惊道:“相思病。”
陈兰桡差点儿把酒水喷了出来:“我好端端问你,你正经回答可好?”
燕归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哦……必然是恨不得我病死算了,你好跟你的神光哥哥双宿双栖。”
陈兰桡听了,气得把筷子一甩:“不吃了!你自己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