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刘彻的转变!
长安。
从刘彻出去,再回来,不到半月时间。
然而对于刘彻而言,此半月时间看到的景象,与他曾大举巡游天下时,所看到的截然不同。
灾民带给他的冲击力太大!
百姓吃不饱饭,连树皮都啃光了。仅仅是去了凉州,结果那些灾民之内,还有跟匈奴人眉来眼去的……
而就在刘彻思量的时候。
原本提心吊胆的群臣,看到陛下终于安全归来,也是纷纷松了一口气。
毕竟……
现在大汉的局势,由不得众人不谨慎。
储君之位悬而未决!
天子在外稍微有个风险,就是国本动摇的大患!
没有在长安外过多停留,一行人浩浩荡荡,就直接去了未央宫……
现在大汉内外,诸事繁多,且无论哪一个,都如同压在众人心上的大石头。
别看刘靖似乎解决了很多。
然而,灾民的善后工作——朝廷不可能无限的供应粮草。能解决一时危机,已经是各方全力筹措粮草的结果。
可接下来,这些灾民怎么办?其中的有田产者还好说,随着雨水降落,起码土地可以耕种有了希望。
但无田地的呢?
要知道,灾民之所以流亡,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没有田地……流民席卷千里的危害,这一次的大汉朝堂可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还有凉州事件也要追查,更要谨防匈奴的突袭……
刘靖虽然给天子明言,匈奴会退去。
但军国大事,没见到结果之前,谁要是相信一个根本没从事过沙场的皇孙所言?那真是脑子出问题了。
一路回未央宫的路上,刘彻一语不发。
眼前所见,长安繁华,再度联想此前诸多方士所在的“盛景”,上林苑、建章宫、甘泉宫、再到这象征着大汉权力中枢的长安……
这一次,
他好像又从地狱回到了仙界!
但刘彻却再无欣喜之感。
……
车马并行。
刘据来到刘靖身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数次都被叹气声所取代。后者见此,这才宽慰:
“父王何必唉声叹气,外患已经消失,当下只要做好灾民善后即可。”
“靖儿,不知军事,万不可妄言!”这时,刘据才开口道:“你以为孤是为你说的匈奴吗?匈奴之事已成定局,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路线通了,我汉室并不惧!”
“孤是听说了,你和李广利的演武之争!”
原来是为此事。
刘靖道:“迟早都有这么一天,从我第一次以他为例说陛下近些年穷兵黩武的时候,种子就已经埋下了。”
“更何况,李广利此次故意在途中停留足足两日。若非关键时刻我出现,恐怕要酿成大祸!”
“结果事发之后,陛下竟然不处置,反而还可以包容。”
刘据无奈道:“父皇包容李广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多余的话不说。”
“单说你与其定下的演武之争。”
“靖儿,虽说你有天佑在身,但为父不得不说,你还是中了李广利的计!”
“石先生已经跟为父说了,李广利根本不与你单比,而是选择一千人从多方面来比。其就算在沙场上再平庸,但毕竟有数次胜仗,且陛下明面要保他!”
“这些年其掌控我汉室精锐,甚至舅舅当年留下的精兵,这些年也明里暗里投奔于他。他只需要在精锐中选择精锐,一千个百战之士,你从哪里选出这些人,去和他们斗?”
“此……已非天佑所能干涉的啊!全是人力!”
刘靖知道,父王说的这是事实。
这一次,再大的天佑也没法干涉。
毕竟,同一片上林苑内,大家的环境都是相同的。
“罢了,为父从此前的太子府宫卫,以及宾客之中为你挑选一些身手好的,但愿能用……”
刘据话还没说完,却见前者已经摇头,“不用,我已经另有人选。”
刘据一愣,转而神情放松,笑道:“你也跟为父想的一样,对,就是去找羽林孤儿?”
身后,石德一直在旁听,此刻听到这儿也是连忙道:“我就知道,景皇孙定早有准备,羽林孤儿虽然不如期门军,这些年因为陛下沉迷长生,在上林苑广修宫殿的原因。也没有如以前培养这些羽林孤儿。”
“但毕竟其是羽林卫的后备军,相比其他优势明显。”
“更重要的是,陛下最看重武备人才。对别的容忍度为零,但对能真正征战沙场、立下军功的武将,却是惜若珍宝。”
石德喜道:“景皇孙此次甚至不用赢,极限状态下哪怕打个平手,不!甚至是略输一筹都没事。在陛下眼里,估计也算李广利败。”
看得出来,石德虽然不看好刘靖,但是对此次的演武,却抱着非同一般的期待感。
不过想来也正常。
如今的汉室将领青黄不接,刘彻本人又是极度的“战争狂”,能征善战四个字在他眼里,估计可以一比“延年益寿”了。
然而,就在两人欣喜之际。
刘靖却泼了一层冷水。
“羽林孤儿虽然好,但陛下不可能给我太多,一百人数已经是极限。”
是啊。
两人很快回过神来,均是觉得自己高兴太早。
在其呆滞之际,刘靖也忽然问道:“此次京畿周边,灾民之内,青壮几何?”
刹那间。
刘据怔怔的看向刘靖,脑海之中,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缓缓浮现。
……
一路到达未央宫。
群臣纷纷入殿等待,刘彻则是换了一身衣物,就即刻来到殿内。
刘靖所猜没错。
群臣第一件事,就是纷纷指责自己,当初蛊惑天子前往凉州,差点让天子、让汉室遭到大变。
一番慷慨陈词之后,刘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他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在场官员全都陷入沉默。
“我若不去,阴密城现在如何?到时候是该杀灾民,激起京城四方民变?还是顺便看着匈奴侵我汉室?”
这个话题很快无人再谈。
而接下来,就是大臣询问凉州刺史狄椿,其所监察到的凉州现状。
以及刘彻询问百官,让他们核对灾民,以及朝廷能支撑多久的赈灾。
直到终于……
所有的事情谈完,又是黄昏。
刘彻、以及随行的金日磾等人,早已经饥肠辘辘。
甚至多位三公九卿,也已经口干舌燥。
然而。
众人还没退去,只因为有一件事情,其实远远比赈灾的收尾,包括担心匈奴还有南下之心,更让他们牵肠挂肚。
“陛下,敢问景皇孙和贰师将军,是否真有演武一说。”
提及此事的,是鸿胪卿商丘成。
此话一出,诸卿纷纷心神一凛。
其实,不管是刘靖,还是刚才的刘据。
他们谈此事之际,似乎都下意识的忽略了,本来最不该忽略的事实——与李广利相争,背后的收获!
表面的争锋相对算个什么?
李广利个人成败,只是区区演武,也似乎代表不了什么。
但其背后,却牵扯重大——
储君!
现如今,太子被废是事实,但陛下让其为怀德王监国也是事实。两人成败之后的“后果”也很有意思。
一个是旧太子宫一应,即刻去往岭南……
另一个则是李广利亲口所言,去见自己战死沙场的弟兄。
无形之中,众人已经看到,那座空闲的储君之位上,已经出现了刀光剑影。
“诸位看来也知道了?此次,朕微服巡视,本想巡视半个天下,看个更多。但未曾想,只是京畿、凉州的两地往来,却让朕看到了我汉室已经贫弱至此!”
“凉州之地,投匈者猖獗,匈奴早年被朕打的一蹶不振,现在竟又虎视眈眈?”
“早年朕就说过,攻守异形了,可是如今……汉室不该如此!恰好,此前景皇孙数次犯上,且言及贰师将军领兵作战的疏露。”
“多少年了,国朝没有过一次像样的演武。这次就让朕也瞧瞧,我汉室精锐,还剩当年几分英姿?”
刘彻说到这里。
忽然看向刘靖以及李广利。
~~
“故而,此次他们之前说,给他们一千兵马?”
“朕回程途中又想了一下,一千兵马太少,看也不过瘾,三千,五千还差不多。”
“都为骑兵作战,都把对手当做匈奴人,也让朕好好看看……景皇孙到底是否为纸上谈兵的赵括?”
“亦或者,贰师将军或真如其所言?”
刘彻目光扫视群臣,似乎知道他们心底里的想法,此刻冷笑一声,“朕这回答可满意。”
群臣连忙低头。
不敢再多言。
陛下都这么说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而李广利更是一喜,陛下再度增加人数,简直就是在偏袒他。
毕竟,自己在军中随便找三五千精锐,可是轻轻松松。
而景皇孙只与期门、羽林有那么一点儿交集,但陛下不可能把自己的期门军调给他。
故而,此次胜负,其实早在现在,就已见分晓。
而刘据听到这里,本身他就因为之前的谈话,而忧心忡忡。
当下父皇突兀增加人数,让他彻底绝望!
甚至。
包括刘靖本人,也意外刘彻这突然的变化。
都说天威难测,回到京城的刘彻,似乎又一次变回了之前……
刘据则很快道:“陛下,若是五千,人数变多耗费也大。如今正是赈灾之时,少耗费一份,便能多一分救灾民。”
他既是想让刘靖的负担轻一些,也是真的想减少耗费。
然而。
这番态度,却也给了群臣攻击的机会。
“怀德王,军情之事,可从来论的都是战功。战败了,你耗费再少,也是给敌寇做嫁衣。战胜了,所耗再多,也能五倍、十倍的拿回来。”李广利道。
刘据有心想要反驳。
“也罢。”刘靖却突然点头,“五千就五千!”
他本想说的更多。
但想了想,这个时候多说也无意。
他早有自己手段。
而很快,百官散去。
……
刘彻下朝,用膳过后。
他便让霍光等一众臣子再度前来。
与“外朝廷”的商议,走的是赈灾、提前警备匈奴的官方程序。
而在内朝廷中,才是他真正敲定“方略”的时候。
“这几天,朕让尔等商量《沈命法》,商量的如何了?”
却是刘彻之前看到凉州灾民后,就已经让霍光、金日磾等人商议。
如今既是询问,其实也是自己心中有了答案。
“陛下,或许真如景皇孙所言……”
刘彻点了点头,“此法若真让地方官员懈怠,以至于和当地匪寇私通一气,需尽快废除。”
“诺!”
一个决定敲定,刘彻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也似乎轻松了许多。
他看向面前的几位臣子,基本上都是他最信任的几位了。
“朕此前遍寻名山,寻访隐士高人,却从未有一次,如此次前去凉州,看到民间景象之深。”
“尔等认为,这一路所过,那些灾民说的对否?”
霍光等人低着头,“陛下,那些百姓说的话太多,且大多都是不敬之言,陛下勿要放在心上。”
刘彻见自己问不出什么来,忽然有些恼怒。
“你都这样说了,那便是对了?”
霍光不敢再言。
刘彻忽然挥手,又是说起另一件事,“尔等觉得,景皇孙如何?”
有上一个问题教训,这一次霍光不敢再答。
但陛下在这个时候,突然问这个问题,却让他们深思。
还是金日磾道:“天佑之人,臣等不敢评判。”
“不敢?”
刘彻闭上眼睛,下一个问题,已经是让他们心惊。
“那你是认为,他说的朕之过,是对的了?”
这一次,再也无人敢说话。
刘彻却也没有深究。
而是过了许久,又再度问道:“那尔等认为,此次谁赢?”
闻言。
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对这个答案,他们无比清楚。
当即异口同声道:“自然是贰师将军。”
刘彻似有放心,又似乎另有深意道:
“朕此次也让他看看,也让朕看看,也让群臣、天下都看看……没有天佑之下,这位景皇孙真正的能力,又当如何?”
……
回到家的第一时刻,刘靖并没有跟着父王他们一起去用膳。
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间。
在帛书上,写写画画。
终于,眼看着杰作已经完成。
他当即找到之前,跟他一起谋划“神龟出水”的那位工匠,交代了他些许事情后。
他才去用膳。
此次。
他看似是与李广利争锋。
但某种程度上,又何尝不是和那位陛下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