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市井得神通
地安门外大街,天汇茶馆。
作为少有的京城老字号,茶馆里人来人往,提笼架鸟的,卜卦算命的,还有斗鸡遛狗的,往来各位,都得称呼一声爷。富贵的进门趾高气昂,做足了势头;卑微的进门打千作揖,阿谀奉承。
掌柜的姓王,大抵是己亥年前后从亲爹手里接过的摊子,算是祖传的行当;打小心思活泛,能说会道,左右逢源,揣着茶壶在店里转上一圈,一张巧嘴能把诸多茶客哄得乐呵,谁的面子都能顾着,谁的话茬都能接上,说是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也不为过。
刘秃子进得庭院,熟门熟路的跟掌柜打过招呼,捡了张擦得锃亮的杂木八仙桌坐下,向堂倌吆喝道:“老规矩,一壶六安瓜片,再上些喇叭糕,若有俞六家的药,也一并送份上来。”
“呦,刘爷,这可真是不巧,六爷的药昨日刚卖完,要等到今儿个晚些时候才有新的送来。”
堂倌与刘秃子是熟识,告罪一声后,又道:“若是爷想吃药,咱这儿还有天桥大兵黄的,和津门王宝山的,您看?”
“那便不要了,换盘新鲜出炉的燕窝酥上来罢。”
堂倌忙点头应是,正招呼着,外头忽见走进来仨人。
前面那位穿着顶顶考究的织锦罗衣,顾盼间如山君临凡,一瞧就是个练家子,身形奇伟,容貌中上,瞧着来历不凡,可跟后面那两位仙资国色、身段婀娜的女子一比,顿时让这位在茶馆里见惯了三教九流的堂倌生出感慨。
这爷们真是好福气。
没等他上前招呼,在柜台算账的掌柜就换上迎人的笑脸,弯着腰,抬头撅腚,单手往下一插,见礼道:“呦,贵客临门,您三位来点什么?”
“雅座四位,一壶明前龙井,再上些清淡的茶点小食即可。”
“好嘞,您这儿边请。”
王掌柜单手一引,眸子却不受控制的看向红缨,他总感觉这女子他曾经见过。
在哪见过呢?
他小心瞥了两眼,但到最后也没记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秦淮三人进了雅间一看,只见有镶嵌螺钿的檀木八仙桌,老红木杌凳椅,名家紫砂茶具.四围的字画雕窗更是一应俱全,颇具氛围。
“还算讲究。”
秦淮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瓷盒,递给旁边的王掌柜:“还要托掌柜的,帮我去大堂请那位刘师傅过来一叙。”
“成,我一定帮您把话带到,不过刘爷来不来.”
“无妨,只要刘师傅看了这盒中之物,肯定会来。”
秦淮摆摆手,似乎很是笃定。
王掌柜也是人精,没再多说什么,当即拱手告辞,转身去大堂递话。
“刘爷,方才进来那几位,想请您去雅间一叙,这是他托我转交的东西。说是您看了,一定会去。”
“嗯?我瞅瞅。”
刘秃子搭眼一瞧,接过瓷盒打开一看,声音沙哑,好似粗砂纸。
瓷盒打开,是一抹底色青绿,泛着微红泽润的油彩。
“这油彩”
刘秃子拿眼一瞥,不动声色地回答:“难得的好东西。”
“那您?”
“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对头少堵墙。既然里面那位给了面子,我总不好伸手打脸,凭白多出个冤家。见见就见见吧。”
眼瞅着刘秃子已答应秦淮的邀请,王掌柜松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别看刘秃子这绰号起的不咋地,但他却是京津直隶许多彩门签子的祖师爷,混了大半辈子,虽没在江湖绿林上混出点名堂,但在市井中却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据说甲午年西太后六十大寿的时候,他便借独门的变脸绝活混进寿宴,欲要行刺王杀驾之事,只可惜当时其所在的戏台离目标离得实在太远,无法一击即中,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行刺一事虽未功成,这事迹却是传了出来,被众彩门中人奉为魁首,一呼百应。
当初洋人入京,这位又是提刀冲阵杀鬼子,又是背地里挖暗道地窖救人,说是义薄云天也不为过,可惜就头发少点
王掌柜人老成精,略微一抿就明白刘秃子和秦淮是一拍即合,再看刘秃子将那瓷盒珍而重之的放进怀里,知秦淮的来头肯定不简单,忙让堂倌顾好刘秃子的家伙什,接过一托盘清茶点心,亲自送进雅间。
刘秃子面黑无须,牛眼阔口,圆面大耳,不像个彩门签子,倒似个少林和尚,他进了雅间左右一瞟,没在二女身上停留,对着秦淮抱拳道:“可是八极门秦淮秦靖波?彩门刘猛在此见过。”
“刘师傅认得我?”
秦淮眸子一抬,黑色涟漪转瞬即逝。
【刘秃子】:京津两地有“变脸刘”之称的俗世奇人,与鬼手王、戏法罗二人合称彩门三绝,曾为义和悟空,一身手段已窥见天理,所用的变脸秘术与《戏鬼神》有异曲同工之妙,亦能神打上身,请来香火神灵的助力。
备注:若能习得他身上的变脸秘术,你的拓展技能【变脸】将会获得升华!
“神枪李的大徒弟,京华演武的头名,神州金楼的楼主,我们这些在直隶讨生活的江湖人,哪个没有听过秦爷的鼎鼎大名?”
刘秃子哈哈一笑,大马金刀的坐到剩余的唯一空位之上,继续说道:“何况当年项家班离京,还是我彩门搭手帮衬的,小红缨虽然长大了,模样有些变化,但我这双眼睛在天底下也数得着,见过便忘不了。”
“说到底,原来前辈是自己人,那今日相逢可真是缘分呐。来,喝茶。”
秦淮边说边起身倒茶,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刘爷,这杯红缨敬您,权当是替项家班谢十年之恩。”
“何必这般,我就是个走江湖的手艺人。”
刘秃子笑着端杯一饮。
谈笑过后,刘秃子感慨一叹,说起了正事:“秦爷,方才你托掌柜的递了盘油彩给我,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不错,刘师傅应该也知道,再过几天宫里会办场大宴,替那摄政老贼祝寿,我欲效仿刘师傅,再行甲午旧事。”
“嗯?秦爷,我得提醒你一句,那老贼可不好对付。”
刘秃子讶然的看了秦淮一眼,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十几年前天地间灵炁稀薄,那老贼即使比我等强出许多,也会惧怕天下宗师围殴齐上。可一月前,那老贼不知从哪寻了条真龙回来,虽仅显露了只鳞片爪,却也让我等知晓,此贼,怕是已非凡人。”
“刘师傅放心,此番行刺非我一人,还有家师、肃堂师傅、王五爷等一众绝顶人物,可以说是不成功,则成仁。”
秦淮沉声解释道。
“原来神枪李也在,那我便放心了。”
刘秃子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有什么用得着老夫的地方,秦爷只管招呼,只要开个腔,四九城里的弟兄都能过来。”他混迹了一辈子,一听秦淮这副口气,已是心知此番大事有进无退。
秦淮看着刘秃子义薄云天的希冀模样,给对方倒了杯茶,沉吟片刻,轻声道:“却要让刘师傅知晓,前些年,我得了番机缘,也习会了变脸手段,如今见到刘师傅的神通,想请您指点两句,好助我混进寿宴,以谋大事。”
“哦,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秦爷看上了老夫的微末本事,好说好说。”
刘秃子早有所料,但随即脸色一正,严肃道:“只是我这本事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旁人若要听我秘术精义,一声师父是少不了的。不过老夫有自知之明,不敢与神枪李同列供奉,秦爷心中记得就好。”
“哎,刘师傅,拜师学艺,礼不可废。”
秦淮当即起身,刚欲行大礼,就被刘秃子托住。
“我这一门变脸,不似寻常手法,关键并不在抹脸、吹脸、扯脸上,而是要运炁变脸.”
眼见刘秃子耐心指点,秦淮仔细听着,很快耳边便传来零号的声音。
“行走大人,【变脸刘】向你传授了完整的变脸秘术,你可以将技能栏中的【变脸】进行升华,熔炼出相应的神通种子!”
“你获得了【神通种子:请仙】,你的技能【变脸】消失,技能栏空出一个位置。”
【神通种子:请仙】:地煞七十二神通之一,可扶乩求仙,以卜休咎,请神上身,获其助力。发动神通时会消耗极多元炁神炁,请谨慎使用。
(体力不支时亦可支付觉醒度、寿命、魂魄清气等珍贵之物作为代替)
备注:张王李赵刘,众生非蚁民;定睛从中看,人人一尊神。
待到刘秃子将秘术精义传授完毕,秦淮合上眼皮,似是体悟其中奥秘。
很快,新得【神通种子:请仙】的秦淮就想到了一尊神灵,打算将其请下,来细细感受一番。
只见他脊背挺起,伸手在脸上抹过,一张神秘威严的金银脸儿已罩住了原本面目,眉心裂开缝隙,亮出一枚灼灼天眼,在灯下映出流光溢彩,像是世上最华贵的宝石。
“清源妙道,显圣威灵!”
一刹那,刘秃子黝黑的脸庞惊得通红,眼中突然显出不可置疑的神采。
“神了,神了!你竟有这一点即通的天赋,可怎么让我现在才遇上如此良材?!”
“哈哈,刘师傅,你说,若是宫里找耍把式的手艺人进去表演,凭我如今这变脸的功夫,能不能进去?”
秦淮散了神通,微微一笑,压低了嗓音,
刘秃子后仰贴着椅背,微张的嘴里突然发出一声长吸,在喉咙里滚动,然后脸上涌出一抹异样的潮红,嘴里挤出一字。
“能!【神打】一道从未出过大宗师,如今有二郎神君相助,再配上你的底子,大计可成矣!”
“刘师傅说得极是,不过事到如今,还是要先确认老贼所在,不然我们一干人等扑了个空,让他有了提防”
秦淮幽幽一叹,望着南面的紫禁城:“这事儿,可就难办了。”
——
三月初二,紫禁城,金銮殿。
“北洋第二军统领,段芝泉,领兵入京,前方将士有本呈奏。”
身穿仙鹤补服、头戴双眼翎的袁项城跪于白玉阶下,正向高坐龙椅的太后和小皇帝禀道。
“奏事干嘛还要带兵来。”
“倒也没有多少人,不过是段芝泉的一些亲随。”
“是你让他们来的?”
身穿锦绣华服的隆裕太后冷面质问,心里已有猜测。
“不是。”
“北洋军,不听你的吗?”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臣以为,太后还是召见一下为好。”
袁项城微微抬头,眼窝深处划过一抹森冷意味。
“那就让他进来吧。”
太后左右环顾了一圈在场的宗室亲王,轻声道。
“宣~段芝泉觐见!”
随着奏事处太监的呼喝,段芝泉领着八个亲随进到殿中,脚踩皮靴踏着重步,手上还各举着一角血书。
哒!哒!哒!
皮靴重踏声如同滚滚闷雷传响,吓得小皇帝不由紧紧贴住龙椅上的太后。
“这是什么?”
隆裕太后瞅着段芝泉身后的丈许血书,秀眉颦起,冷声问道。
“大清第二军统领,前线总指挥,段芝泉叩见太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落罢,段芝泉单膝跪下,饱经血火磨练的眸子望向小皇帝,瞧着甚是慑人。
“段芝泉,你要干什么呀?”
太后张开臂膀,抱住小皇帝,言语间的不满几要溢出。
“太后,我前线战士在前敌奋战,已是数月有余,亲眼目睹,战火纷飞,百姓死于非命者,每日何止数万。我前线战士并不怕打仗,且以服从军令为天职,但这仗,我们打得太窝囊!”
段芝泉起身,将目光望向袁项城,继续道:“我大清要打仗,为的是君主立宪,檀香山跟我们打仗,要的是民主共和。原来,只是个国体之争,原来双方都是为了,救国!”
“这种仗,我们为什么要打?我们听说,太后原本对共和、君宪并无分殊,无非是几个王爷,坐视江山社稷之危而不顾,坐视生灵涂炭而不救,我前线战士绝不能容忍朝廷有如此败类!”
说着说着,段芝泉走到醇亲王载沣面前,痛声怒斥,唾沫星子简直飞了他一脸。
“段芝泉,今不揣冒昧,谨率全军将士,挥泪登车,冒死赴京,向太后与各位王爷痛陈利害。国家社稷之重,远过我大清一姓君主,请太后,明察!”
此语落罢,无论是徐菊人为首的北洋派系,还是庆亲王为首的清廷宗室,俱都将目光投向了面色冷肃、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袁项城。
(本章完)